华山派武功虽说不上十分高明,但山门选徒严格,所选之人都是资质非凡,因此向来高中众多。
张晚舟便是其中之一。
少年得志,十八年前在金陵武林大会上一剑成名,而后行走江湖所使的都是华山派武功,不知为何却传了自己儿子领仙经和破阳拳。
张晚舟何时学会这两门武功实在不得而知。
陆府正厅上四位前辈听得张璧说到领仙经和破阳拳无不发愁,这可揽上了一大祸患,想必张璧自己也不知道这两门武功的来历。
于是封济贤叮嘱张璧道:“子牧,从今往后依然照你爹说的不得在任何人面前使这两套功夫,眼下我点苍派武功你尚未纯熟,你须得多家练习,若非生死存亡时刻,你只能以点苍派武功应敌,也不能告诉他人你双亲是何人,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张璧虽不明就里,但也能猜出或是自己父亲在江湖中仇家太多,因此不能表示身份,于是点了点头。
封济贤接着说道:“我和你师傅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长沙有要事要办,事了之后当回苍山,你可在陆府住几日后自行回苍山去,你便在苍山等我们回来。”
张璧应诺道:“徒儿明白。”
封济贤道:“独自上路也是历练,若是途中有人与你为难,你可报我名号,江湖中人都要让你三分,这些日子你须勤加练武,在陆府中可请你外公和舅舅指导,回到山门中也可现在掌门师叔祖门下与其他弟子一起练习。”
听她如此说来,相信师傅已把自己身份告知给了陆长洲和陆宜年,心中着实高兴,原本还不知该如何与亲外公相认,看来是自己多余了。
打从回到府上看见陆宜年便猜到这是自己亲舅舅,现在细看起来,陆宜年眉眼间倒有七分与陆静竹相似。
于是张璧亲热的喊起了外公、娘舅,陆长洲也怜爱的摸了摸张璧脑袋,陆宜年听这一声舅舅更是热泪盈眶,口中不住称赞“好孩子”。
日落西山,已是晚饭十分,张璧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一大桌子菜,除了些家常小菜,陆府尚准备了一些山珍,味道着实鲜美,可湖湘菜辣味太重,张璧虽吃的大汗满头,却也停不下来筷子。
晚饭过后,张璧和李云尘来到庭院中,今日第一次与人交手,必有很多不足之处,所以李云尘便要张璧演示白天交手过程,以便加以纠正。
张璧心下细细回忆白天时梁丰所出招数,手中也不停笔画,每打完一招,心中早有拆解此招的最佳路数,且与李云尘此时教的无一不同,而细想白天自己应招时实在漏洞百出,破绽实多。
张璧不禁问道:“师傅,为何我临敌之时手忙脚乱,完全不知如何应对,此时再演示对方招式,竟前所未有的明了了?”
李云尘说道:“你习武多年,却不曾与人交手拆招,第一次过手心里慌张脑子便乱了这也是有的,武学的根本在于勤练与对招,你虽根骨尚佳,武功一日不练便要退步三日,切忌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原先在南际山上张璧骗过了李云尘,李云尘也是少年习武的好手,能骗的过他自然可算是天资聪颖,但此子如此用心,也怕是有些滑头。
虽说事出有因,李云尘却担心他将来心术不正,自己第一次收弟子,不知该如何管教才好,想到此处只好摇头叹气。
张璧未见过师傅如此状态,心下好奇,问答:“师傅为何叹气。”
李云尘看着他,严肃的说道:“郭巨侠有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眼下虽非战乱之年,但匡扶正义仍是我江湖中人的职责所在,我们习武之人,本该一身正气锄强扶弱,可我所见江湖中作奸犯科之人实在太多,我点苍派向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对作恶多端的门徒绝不轻饶,江湖中诱惑太多,你虽聪慧可千万不得走了歪路,我也不盼你将来武功多高光耀门楣,但若是你做了有辱师门之事,若是滥杀无辜奸 **女,我李云尘第一个饶不了你,必将亲手把你了结。”
“弟子明白。”
自从拜师以来,李云尘性子一直温和,可现在说这番话时眼神严峻直露锋芒,张璧不禁背后一凉,咽了咽口水。
李云尘声音这才缓和,又道:“江湖中很多事情本是身不由己,如何抉择,你只要记住问心无愧便可,如同今日之事,或许日后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只需坚信自己今日所作所为实属正义之举,你太师傅虽行事有些鲁莽,但从不后悔,全因她是非分明,从不违背狭义,若是被人冤枉也不必怕,你师傅、太师傅、舅舅、外公都会与你撑腰,自会还你公道。”
这番话原本是想告诉张璧,在江湖中行事要小心,却也不必过于畏缩,张璧长辈们个个是能人,自己不犯奸作恶,长辈你们自然也不会有让你给人欺负了。
张璧听完脑中一番计较,说道:“请师傅恕弟子无礼,弟子有两个问题想问一问师傅。”
李云尘回答道:“你说便是。”
张璧问道:“倘若我受人冤枉,还没能找长辈为我伸冤已被逼的无路可退当怎么办?倘若我被人栽赃陷害,有人伪造证据,长辈都不信我清白我又当怎么办?”
万没想到,这十几岁的少年心思如此细腻,竟考虑得如此之深,李云尘还被他反将一军,觉得有些好笑。
“若你自信清白,遇人加害自然可以反击,长辈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张璧再问:“难道所有人、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有罪,长辈们依然会相信我吗?”
李云尘寻思道:“倘若我说相信他,他日当真做了坏事我还为他庇护那可愚蠢至极,我说不信的话,若连徒弟也不信又怎么能为人师表。”
这可伤了李云尘的脑筋,心中琢磨不透该如何答他。
便在这时,封济贤走入庭院。
原是要和李云尘商议明日前往长沙之事,无意间撞见李云尘在此教育弟子,之前二人对话她全听在耳中。
此时她见李云尘低头不语,定是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当下对张璧说道:“你可立下重誓,绝不对我们这些长辈说半句假话,他日你若蒙难,只需对我们说一句你是清白的,太师傅便是拼了老命也将你救出重围,你师父也当如此。”
张璧听完这番话心中才算安定,当即跪下给二人磕头,便举掌立誓,再谢过了师傅与太师傅。
江湖中人向来极重信誉,绝不会有人轻易立重誓,立下了便要极力遵守。
现在算是师傅徒弟之间立下契约,张璧心中这座靠山算是落下了,李云尘也相信此事能指引徒弟在正道中前行不会偏离。
三人相视一笑,而后便不再提此事,封济贤将李云尘叫走相商要事,留张璧一人在庭院中自行练武。
既然答应了封济贤以后不在外人面前使用领仙经的内劲,点苍派心法便要从今日开始练习。
这两门内功心法相差甚远,周天运行大有不同,点苍心法运气从胸中太阴肺经开始,巡行全身经脉一周归附丹田之内,此为“抱元归一”,这正是多数心法调戏的方式,领仙经周天巡行却是从丹田开始,将丹田之气散布全身经脉之中并非以丹田储气,全身上下皆可。
张璧依照李云尘教授的心法口诀调戏吐纳,起先几个巡次没觉有何异样,越练到后时越觉的气息不畅,忽然间小腹一痛,再怎么也练不下去,只觉全身经脉被堵住一般,满头冒冷汗。
张璧心想应是初练点苍心法不能顺畅也是有的,多练几次便可将气息调正。
于是闭目休息一阵后,又开始练起了点苍心法。
练不多时,复感小腹胀痛不已,同时经脉当中真气乱窜,如野马狂奔,怎么也止不住,只觉得身体便要胀列开来,张璧只好强行收功勉强压住气流,停歇下来之时已是浑身湿透。
忽然,张璧感到有个东西在轻轻的沾着自己的额头,随之而来一股香气。
定睛一看,正是陆芷柔站在身边拿着手绢给自己擦汗。
张璧微惊,轻声叫道:“表……陆小姐。”
他原想喊陆芷柔做表妹,又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身份,便还是改了口叫陆小姐。
陆芷柔眼神关切,手中仍未停止给他擦汗。
张璧这才意识刚才闻见的香气是这手帕散发出来的,于是连忙往后退开,说道:“我现在浑身湿透,别弄脏了你。”
陆芷柔抿了抿嘴,轻轻笑道:“我见你在此练功出了那么多汗,想必练武很辛苦吧。”
庭院中甚是空旷,湖湘的夜里常是水汽弥漫,陆芷柔这时已把白天穿的鹅黄衫子换成了轻薄的白纱衣。
看见张璧正后退开,她却缓步跟上前去,正走在月光盈撒之地,更显肌肤白若冰雪,加之周遭不知何时起的水雾,陆芷柔正如踏云而来的仙子一般,张璧看的痴了竟忘记答话。
看着张璧一副呆样,陆芷柔心中也是欢喜,笑盈盈问道:“张大哥你为何不说话了?”
张璧这才醒觉,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口中重复说着:“我……我……”
“张大哥,我这才要感谢你白日里出手相救呢,若非是你,我已被你淫贼轻薄了。”陆芷柔红着脸别过身去。
张璧说道:“这本是我该做的。”
“听说陆伯伯他们明天一早便要走了,”陆芷柔说道此处言语中有些可惜之意:“你也跟着去吗?”
“太师傅说我还能在陆府住上几日,然后自行回苍山去。”张璧答道。
陆芷柔低下头去,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扭捏的说道:“那……那你这几日等爷爷寿宴忙完后,能陪我去衡阳郊外游玩吗?”
张璧闻言大喜,正是求之不得,当即应道:“自当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