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风人玉被打一掌后的模样张璧历历在目,简直是生不如死,张璧当时还不知领仙经如此厉害,难怪风人玉宁愿寻死。这武功当真是邪门,不怪师傅不肯自己在外显露这门功夫。
“可李尔柳明知这功法诡异,为何还要使用?”张璧问道。
“普通功夫打人一掌是死,我师兄打人一掌也是死,又有什么不同,总比些暗箭伤人口蜜腹剑的伪君子要强上一些。”
张璧虽觉他说的有些道理,但这么说来仍是牵强,又不肯相信此话出自这疯癫老头之口,还真不知这老头是真疯还是假傻。
老头忽然对他龇牙咧嘴地笑道:“这是我师兄告诉我的。”
张璧汗颜,心中说道:那便合理了。
“既然李仙君对你这么好,为何还要困你在此四十年之久?”张璧问道。
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老头又潸然泪下,哽咽道:“当时我师兄说有要事要办,让我在此等他,我左右不肯,他便与我打赌,我赌输了自然只能认栽要在此地待上四十年,师兄可说过十天半个月便回来找我,哪知我这一等就快四十年过去了。”
张璧听他这么说心下了然,李尔柳定是要去做些极危险的事情,这老头生性单纯没什么心机,带上他恐怕不止是碍手碍脚,还会让他身处险境,李尔柳自是知道这灵泉功效,是以留他在此,四十年之久老头在此武功早就高于常人,再出去也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
老头当然不知李尔柳用意,只是埋怨李尔柳把他丢弃在此,老头一生中也只有李尔柳对他好,他四十年来对李尔柳思念甚切,今日说来才会痛哭如斯。
可张璧也是个情感木讷之人,见老头如此伤心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走过他身旁拍拍他肩膀无言得陪着他。
既然老头了解领仙经,张璧心中有些疑惑要问一问他,开始修炼点苍心法后就一直不顺利,现在想想可能是与领仙经有关。
等到老头缓过来以后,张璧才开口问道:“前辈,这领仙经是否与其他心法冲突?”
“是了,你若修炼领仙经,就无法再使用其他内功心法了。”老头回答的果断,竟似知道张璧会问这一问题一样。
张璧暗呼“糟糕”,倘若如此,那他这一生便与领仙经挂上钩了。还没等他问是怎么一回事,老头已自行开口解释道:“我师兄曾说领仙经行功之法与寻常内功相逆,倘若练了领仙经再练其他功法,那可算是经脉逆行,轻则真气混乱无法自制,重则武功尽废。”
张璧听后吓得直冒冷汗,想起自己曾三次运转点苍心法,幸亏功力不深,不然这些年来的武功算是白练了。
“但领仙经真气散布全身,你便是活动活动手脚也会将真气运行,是以你就算是吃饭洗澡也像是在练功一般,只是进展要缓慢一些。”老头继续说道。
这可算是好消息,但张璧仍是高兴不起来,心里埋怨父亲传授自己这般邪门武功,害他一辈子无法脱身,当真在外用此功法定要被人称为邪魔妖祟,何况张璧想起风人玉的惨样,实在不愿第二人受这份苦楚。
“前辈,那我日后当真打人一掌便要使那人受尽虫蚁撕咬之苦吗?”张璧此事大为不妙,已皱起了眉头。
老头回答道:“那倒未必,我师兄自可将次劲力收发自如,领仙经也可像平常功法一般使用,只是其中方法我便不得而知,师兄并未向我透露,这你得去问我师兄了。”
张璧一听尚有眉目,心中本是一喜,又转念想到江湖如此之大,上哪去找李尔柳,更何况已快四十年过去,他是否活着还未成定数,不禁有些丧气,心中骂道:“李尔柳啊李尔柳,谁叫你老混蛋创些这种邪门功夫来祸害我父子了,张晚舟你也是个糊涂蛋,自己学也就罢了,还要传给我,害的儿子以后要给人戳脊梁骨。”
当下止不住长叹一声,躺在了平台上,这些日子醒了便忙着和老头过招,还未得闲暇之时,此时歇了下来张璧才开始规划日后出山之事。
老头自是不肯放他走了,那只能等到他四十年期满,那已是明年之事,接下来是去云南还是去找父亲,亦或是找梁秋雁报仇,还答应了陆芷柔要回去看她,这些事情当真不知先做什么好,他又想起裴济山和金照风的困境,这些事情他都该前去帮忙,可当下已被困在此两个月,事情进展如何自己丝毫不知,又怎能帮到他们一点。
张璧越想脑子里越乱,索性闭上眼不再去想,躺在平台上睡了起来。
睡得正熟,忽然听的树下的陆吾一声清啸,接着一个女子声音冒出:“啊呦,赖师傅你家怎么有只大虫。”
原本张璧嫌陆吾上下树太过麻烦,便把它安放在树下,二人交手之时也不会伤到它,此时它大叫,又有女子声音,张璧还奇怪来了什么人,只听老头笑说道:“哎呀,小丫头来了。”说完便一个翻身钻下了树。
“小丫头?莫不是程紫衣来了?”张璧正想到此处,树下响起了老头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赖师傅,怎么就是不听。”
那女子声音又说道:“这大虫可是你养的?”
这次张璧听清了那声音正是出自程紫衣,正要起身下树和她打招呼,忽又想到她是魔教中人,不能再与她沾惹关系,只能强行忍住。
其实张璧身上蛊毒已解,怒气已消了大半,但想到长辈告诫,他仍不愿毁了山门清誉,是以不愿下来见程紫衣。
老头听程紫衣问道,刚想说是张璧养的,又想起张璧曾告诫过他不能让程青葙姑侄二人知道他在此地,便厚着脸皮说道:“是我养的了,可算威风?”
程紫衣心下起疑,说道:“你连饭都不会做,哪会养大虫,狗屁不通。”
老头见他不信,于是摸了摸陆吾脑袋,说道:“陆吾你告诉他,你是不是我养的。”陆吾现已有了灵根,能懂人言,听他这样说来,眼皮一翻,竟似翻了个白眼给他,“嗷呜”一声竟自顾自睡了起来。
程紫衣本不信是他养的,可眼见老头和这大虫这般要好,还取了名字,此地又无他人会来,出了他还能有谁,于是将种种猜测都抛在脑后了。
这丫头每次来找老头都是满脸笑容,今日不知为何脸上堆满苦愁,叹息一声坐在了地上。老头第一次见她如此模样,心下奇怪,不知她有什么抑郁难过之事,问道:“你是练武不勤又被姑姑打手心了吧。”
程紫衣端坐于地,双手托腮,若有所思,说道:“赖师傅,你明不明白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老头也陪她坐了下来,说道:“如何不明白,我这四十年来便天天思念我的师兄。”
程紫衣摇摇头,接着说道:“我说的可不是这种,你可有思念的姑娘?不对,有的话到现在也成了老太婆了。”
“那也是有的,我天天盼你来找我玩。”老头说道。
“不是这种,”程紫衣仍是摇头,这时转头看着老头说道:“你有没有喜欢过的姑娘或者老太婆?”
老头愕然,他年少时便来到解阳山,现下已将近六十岁,但山中少有人来,程青葙姑侄二人搬来以后他也只是见过这两个女子,喜欢自是喜欢,但年纪相差甚大,绝不是男女之情,是以老头活了一般年纪,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程紫衣一问倒是把他问住了。
程紫衣也不管他答与不答,接着说道:“明明那个呆子讨厌死我了,我还天天想着他,也不知道那呆子有什么好,我一见到他就魂不守舍,赖前辈,你说这便是喜欢吗?”
老头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道:鬼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张璧在树上却听得十分惊奇,想不到这小魔头也会有喜欢的人,他想那人讨厌这小魔头便对了,这世上不讨厌她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恐怕只有老头和程青葙了。
程紫衣又自顾自说道:“姑姑又不让我出去找他,我是跟他闹着玩才喂他吃的‘蝎鬼’,这样他才能陪我久一点,哪知姑姑不肯给他解,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张璧听到此处只觉平地惊雷,怎么也想不到程紫衣说的是自己,心里不停冒出疑问:是我听错了?她既要让“蝎鬼”咬得我肠穿肚烂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他此时双手挠头,起身在平台上走来走去,简直是遇见了生平最大难题心想:这小魔头明明恨我入骨,姑侄二人一起整我,不可能说的是我。可想起程紫衣为他求情哭的泪流满面,当真就恨他吗?张璧无法回答自己。
树下的老头却忽然嘿嘿得笑起来,说道:“你说的原来是姓张的那小鬼,他就在此处了。”
一听老头已将他出卖,更是头皮发麻,正自烦恼见,那老头已跳上了树,一把扯住了他衣领跳下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