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修仙,不过是以感气入体,凝气成丹,破丹成婴,循序渐进,逐步来提升阶级,而一切力之源,皆来至丹田、气海, 如此方为修仙正统。
云虚老人所受于陆拾遗的功法,其实已然跳脱修仙之道,或可说已是修神之道,只是这“神”却非神仙之神,乃是精神之神。
精神之力,有质无形,如风亦如幻,观之虚无,却又有迹可寻,存于脑府之内而缥缈不可捉摸。
神念修行功法,正是将散于脑府之中的精神力量,化虚为实,即而精练壮大,直至成为擎天之柱,至于威力教之丹田修仙者,功法创建之人亦无法想像,难言胜败之论。
云虚老人闻听陆拾遗说毕,大笑一声,道了声“好”,随即,手掐法决,竟从眉心处祭出一颗血红色圆珠,这血珠正是云虚老人精神之力所化,“神念”功法,是以将人的精神之力化虚凝实,聚实凝珠,这与修仙者颇有相同之处,只是修仙者是引天地灵气为己用,神念却是精炼自身脑府,源泉可大不一样。
神念初成者,神珠是为乳白色,继而转灰,灰变化成黑,据功法推思,神珠变化应为:白、灰、黑、红、橙、黄、绿、青、兰、紫,共为十阶,每一阶变化,力量不可同日而语,足可谓翻天之变。
云虚老人祭出神珠,神珠随云虚老人心念而动,缓缓上升,向陆拾遗头顶飞去,最后悬浮于他头顶之上,神珠琉光转动,散发着猩红如血般的妖异光芒,将陆拾遗全身笼罩,看起来极是诡异。
陆拾遗合眸不见其光,只忽然间觉得全身上下暖暖的,像极了沐浴在阳光之下一般,好不舒适畅快,忍不住“嗯”了一声,心说道“好舒服的感觉。”
云虚老人见陆拾遗脸上噙着笑意,问道“舒服吗?”
陆拾遗道“暖暖的,舒服极了。”
云虚老人看了一眼陆拾遗,见他心思不静,提醒道“遗儿,修炼神念最忌心神浮动,当心明如水,切不可妄动心神,否则心魔顿生,必遭丧身之祸!”
陆拾遗闻言,微微摆正身姿,收了心思,道“是...师父”
云虚老人闻听陆拾遗说罢,又见他一脸正色,心稍宽了些,也不再多说,当即双手合紧,随即食指与尾指相抵,余下拇指,中指和无名指向下反扣,形成一个奇特手印,悬浮于陆拾遗头顶上的神珠,微一抖动,随即云虚老人手中又接连变化几道手印,这时,神珠随着云虚老人的手印变化而缓缓旋转,且越来越快,至最后笼罩于陆拾遗身上的血色光芒也变得扭曲变了形。
初时,神珠旋转时,陆拾遗只觉得脑府一紧,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手,双手禁锢住了脑袋,但随着云虚老人的神珠转动,越发加快,禁锢住头部的那双无形大手,也变得越来越紧,向内收缩,一时间头部竟像是要被压扁了一般,陆拾遗登时额间汗雨如珠,直痛得不欲生。
云虚老人见状,不禁提醒道“遗儿,固守明台,紧守心神。”
这时陆拾遗眉头紧皱,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面,一张稚脸已是变得有些苍白,听着云虚老人话语,知道他在提醒自己,当即忍受着脑袋像是要被挤压爆裂开来的痛苦,赶紧双手合紧,手中连续打出几道云虚老人所授的手印,立时觉得疼痛巨减,好受了许多,但也心知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心中丝毫不敢大意。
如此过了一会儿,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那股挤压头部的紧力,逐渐变得缩紧,陆拾遗感觉到的挤压之力也越来越大,疼痛之感更是逐步递增。
这股挤压之痛使得陆拾遗的嘴角微微抖动,他忍受着头部传来的巨大疼痛,忽地仿佛之间,似乎感觉到了大脑之中有着一道气流在缓缓流动,这让陆拾遗心中不禁大喜,暗道了一声“那便是由虚化实的精神之力吗?”
思之至此,顿时觉得方才所受的痛苦不至白费,心中更是增添了几分信念,于是手中结出几道云虚老人所授的手印,驱动大脑之中的那股气流,印证之下,气流果然随着自己心意而动,陆拾遗心中喜不自胜,说道“师父,第一步由虚化实,我成功了。”
云虚老人闻声,脸上稍显诧异,有些吃惊,心道“这么快?莫非这与他心思赤纯有所关联?”
神念修炼,这一步本是极难,其中凶险,他自然是有过切身体会,若论对这功法的熟悉,这世间更无旁人。
当初,他初修炼神念时,便是在这一步上吃了大亏,险些迷失在自己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这时听陆拾遗说道,他已感觉精神之气,心中自是喜乐,说明当初他将陆拾遗隔绝于世的思路是对的,不禁对自己以后推想也有了自信。
略微沉思后,云虚老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随即说道“遗儿,既已感知精神之气,生死已是无优,但仍不可大意,还不快快驱动精神之气,进行压缩成珠更待何时?”
陆拾遗闻听云虚老人语声之中,暗伏笑意,也是欢喜高兴,但心知此刻还不能大意,否则一时疏忽导致功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于是收了心思,手中连忙构结出驱动精神之气的手印,驱动着精神之气在大脑中飞速运转,将散于脑府之中各处的精神之力席卷聚于一处,形成一团白色雾气,白色雾气旋转流动,体积逐渐变小,也变得凝实胶着最后成为一团乳白色的液体,到了这里,陆拾遗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键时刻,更是不敢丝毫大意,小心驱动着液体包裹成一团,悬浮于脑府之中静静变化。
时间也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乳白色的液体渐渐变成圆珠一般的形状,继而珠状的表皮开始枯竭变老,出现一道道裂纹,陆拾遗虽不见其状,但仍能闻听见大脑之中有着一些断断续续的破裂之声,心知大功将成,手中手印翻飞,突地心有所感,喝道“破.....”
脑府之中的圆珠忽然白光大盛,将附于表面的老皮尽数震落,更在此时,陆拾遗眉间一道白光闪过,随即紧闭眼睛感觉到一道朦胧的亮光,然后开始变得清晰,徒然看见了盘坐于身前的云虚老人,见他正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但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竟直接透过他身子看穿了过去,视线一经穿过,便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直接又穿过竹屋,透过竹林,向着远方奔去,视线所过之处无不尽收眼底,仿佛地面上的蚂蚁也能清晰可见,一直延伸至一里左右方才停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拾遗有些惊诧莫名,忽地想起,自己似乎没有睁开眼睛,那.....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陆拾遗猛然睁开双眼,一脸惊愕,望着云虚老人正微笑看着自己,这一幕画面,怎么与刚才看到的画面如此相似,有些不解的问道“师父,有怪事,方才我明明闭着眼睛,却又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了?”
见陆拾遗一脸茫然,云虚老人自是了然,笑了笑,道“很远?是多远?”
微微沉思片刻,陆拾遗挠了挠头,又想了想,道“大概一里左右吧!”
“什么?你的神识居然能够覆盖这么远?”听见陆拾遗说罢,云虚老人险些站起身来,当初他神念初成时,能识面积不过百米有余,两者相差之别竟犹如云泥。
“神识?什么是神识……师父”,陆拾遗有不解问道。
闻听陆拾遗问道,云虚老人自知有些失态,收起失惊之色,缓缓说道“神识是一种精神视角,它比肉眼所观更清晰,也更加辽远,更能无视世间万物透视而过,不受任何物质阻挡,这是神念的基本神通,神念初成,神识即显”
听完云虚老人的讲解,陆拾遗已明心中疑惑,既然是神念的基本神通,那便是无怪了,心想“有这神通,倒也好玩的很!”
云虚老人望了一眼陆拾遗,知他又在胡思乱想,也不点破他,只是继续说道“不过,你神识初现,尚不能如臂使指,以后只要多加练习,也就能如自己眼睛一般灵动自然,轻松使用了”
“是.....”,陆拾遗应了一声,又向云虚老人叩了一首,道“谢师父教授之恩,遗儿定不负师父之望,以后自会勤加练习”
微微点了点头,云虚老人手捻白须微笑着瞧着陆拾遗,非常满意后者态度,总是这么谦逊温和,也不知是他天性如此,还是自幼在山中长大,从未见生人所固,丝毫不见徒然习得神功后骄矜浮躁的姿态,笑道“遗儿,你既然神功初成,再这里已无必要,即日起,你便下山去吧。”
“下山?”稍愣了愣,随即陆拾遗望着云虚老人有些不解。
他自幼随师父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便如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云虚老人如他便如亲生父母一般,云虚老人更是对他自小严厉警告,从不许他下山半步,即使在山中偶见路人,也要他早早避开,虽然这让陆拾遗很是费解,但他自来顺从云虚老人,也从不违拗,这时,忽闻云虚老人叫他下山,情急之下,一时间,竟满目盈光,似要哭出声来,泣声道“师父,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要打也好,要骂也好,只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见到陆拾遗如此情真意切求着自己,云虚老人心里又何尝好受得了?十年余来的朝夕相处,他早以将陆拾遗视作子侄看待,老牛尚且舐犊,遑论是人?
但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父母,雄鹰欲要翱翔,需得展翅,一辈子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又怎能历经风雨终成大器?
再说自己神念瓶颈已在临界点,卡了整整数百年,始终不得寸进,如需更上一层楼,多数怕是要落在陆拾遗身上,这也是当初一见到陆拾遗时,心中便有些悸动的感觉。
思之再三,云虚老人忍住心肠,却始终不说留下陆拾遗的话,转过身去,不去看他悲切的神情,只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为师心有所感,只怕不日将要再进突破,你在此,有扰我的心境,你下山去历练,也是有益于你的修为。你瞧瞧你,好端端的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闻听云虚老人言道,陆拾遗忍住即将掉落下来的泪珠,伸手抹了抹眼泪,道“师父原来是要突破,不是要赶我走?”
“嘿嘿……恭喜师父啦!”说着,陆拾遗竟破泣为笑。
“去..去,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没出息的东西,我巴不得赶你走”,云虚老人也是一阵嫌弃,语气却是温和无奈的多些。
闻言,陆拾遗站起身来,拉了拉云虚老人的衣袍,说道“师父,我舍不得你。”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还怕你下山之后,舍不得回来,到得头来我才发现十几年来养了一只白眼狼,已经忘了山里还有个老东西呢。”白了陆拾遗一眼,云虚老人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可能?我还要一辈子服侍你老人家呢”,陆拾遗赶紧说道。
微咪着眼睛,撇了一眼陆拾遗,云虚老人满脸不可信,悠然道“那可未必,这世上之人,大多都是狼心狗肺之人,这会儿说的那么好听,以后谁又知道真假了?”
“反正我不是。”陆拾遗不善辫论,哪里又是云虚老人这千年人精对手,只回了一句,便哑然无声。
云虚老人见状,也不再逗弄陆拾遗,只是跟他说起一些下山之后,要低调行事,莫要四处卖弄自己的本事,徒惹是非,等诸多注意事项,一连说了几个小时方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