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得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有人认出了顾青山,便道“是你,顾青山。”
这时屋内灯光不甚明亮,顾青山站在门口,有人认得他,可屋内灯光却照不见屋外的地方,顾青山瞧不见那人模样,只朝着那个方向笑了笑,便问道“张平顺,你要多少钱?”
那人群中的张平顺似乎知晓顾青山,语声倒是客气了不少,道“原来是咱们湘西第一采药人,那便是好说了,倘若是别人问起,我少说要他五百,但若是你,只要二百,不让我亏了便成。”
顾青山也是回之笑道“张兄弟,你既然给足了我顾青山面子,我也不能不知道事,既是五百,那就是五百,先把雄鸡拿来,我瞧这小刘老师可耽搁不起了。”
张平顺听着顾青山的话,倒是没再啰嗦,道了一句“哎……好嘞”
说完,转头便跑的没影儿了。
瞧着这番事态的发展,陆拾遗心中却是对顾青山暗自佩服:还是顾叔够仗义。
沉思之间,那唤作张平顺的人,已经将一只雄壮威武大公鸡拿到顾青山面前,想必他家也是离得不远,片刻之间已经做了往返。
顾青山一手接过公鸡,一手将钱递给张平顺,买卖公平,童叟无欺。
二人做过交换,顾青山持鸡进了房间,将公鸡递给了那老者,随即站立一旁,陆拾遗眼尖连忙窜了进来,待在顾青山身旁。
那老者瞧着二人举动,或许拿了人家公鸡,不好意思驱赶他们出去,又见他二人只是站在一旁,没有碍手碍脚,故而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便即拿着公鸡朝着那男子走去。
待走近那男子身前,陆拾遗见他一手掐住公鸡的脖子,另一只手掰开鸡嘴,将鸡舌掐断,立时公鸡的舌尖掉落下来,鸡舌冒出泊泊鲜血,那老者忙将鲜血盛于一个瓷碗当中,过了片刻,待得公鸡舌头鲜血流尽,老者方才停止。
陆拾遗见老者这番举动,甚是好奇,本想问问顾青山:这是要做什么?
但嘴巴微张,却见顾青山眼神警告的看了自己一眼,也只有忍住好奇,将话又咽了回去,继续瞧着老者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那老者自是没有关注在场所有人,只将手中的公鸡递旁边的一个老妇人,自己却端着那盛着公鸡鲜血的碗,伸手指在碗中蘸了点鸡血,在那男子额间眉心处,人中,太阳穴三处位置各点了鸡血,随即又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符,捻在手中,在男子面前不断虚晃,像是在画着什么。
看到老者这般举动,陆拾遗心中疑惑不解,转头看了看后面,见众人无不屏气凝神,目光盯着老者,大气也不敢出。
陆拾遗虽然不知道这些在做了什么,但见众人凝神观望,觉得自己也不好说话,于是又向那老者望去,只见他此时将手中的黄符拿到旁边的蜡烛上引燃后,放置于一碗清水当中,随即手指又在碗中随意搅拌了几下,然后便将碗中的水灌入男子口中。
说来也是奇怪,自老者将碗中符水给那男子服下,片刻之后,男子竟然悠悠醒转过来,倒是让陆拾遗大吃一惊。
那男子眼皮蠕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愣了一下,四处望了望,见房间内外人群熙攘有些懵然,思忆了片刻,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已然记不得自己如何回了学校,忽地目光中显出惊恐之色,好像想起了什么,身子不住颤抖。
那老者见状忙开口问道“小刘老师,你怎么了?”
老者口中的小刘老师,原来是城里来的支教老师,因姓其刘,所以村里乡亲都喜欢叫他小刘老师,至于他的本名,刘瑜名倒是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刘瑜名闻言转过头来,望着老者,声音有些哆嗦道“王大爷,我怕是遇着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时,陆拾遗见他二人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凝重,小声的向顾青山问道“顾叔,那个王道士给那男子喝的什么?怎么一喝就醒了”
顾青山却不搭话,瞧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陆拾遗觉得没趣,便继续听着刘瑜名与王道士说话。
只听那王道士问道“小刘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讲来。”
闻听着王道士的话后,刘瑜名略微沉寂了片刻,似乎回忆着什么,随即缓缓道来“今天我给孩子们上课时,发现有个叫作顾小海的小朋友没来上课,问了其他的同学后,才知道原来顾小海是生病了,于是我就想着,去他家里瞧瞧,随便做个家访,这一切倒也顺利,后来我见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便一个人独自往学校走。
只是待我走到鬼桥峡,鹰眼潭边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吹的我直打哆嗦,当时我也奇怪,这时节应当不会这么冷啊,但是也没多想,只当是山地气候异常罢了,后来,我正准备走时,忽见,有一个小女孩正坐在鹰眼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压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当时,我抬头望了望天色,见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心想怎么那小女孩还不回家,我以为是那个学生调皮玩耍,忘记了时间,我便站在路边朝着她喊道“那个同学,天色要黑了,快些回家,免得你爸妈惦记。”
我喊了几句,见她仍是低着头,即不答话,也不离开。心中有些好奇,莫非她是受了什么委屈,所以一个人在这里伤心?
想到这里,我便想走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助到她。
就在这时,那小女孩可能听到了我的话,缓缓抬起头来,而我也看清了她的脸,只见她一张脸惨白无色,目光中迷茫无神,直勾勾盯着我。
这个样子倒是吓了我一跳,不过仔细一瞧,发现原来这个小女孩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想着不管是不是我的学生,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说来,我来这里也已经快一年了,也曾听你们说过鬼桥峡阴森,大白天也是阴风阵阵的,自然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
说道这里时,倒是有人忍不住了,只听门外有一名村民道“不错,不错,那个地方确实有些怪异,听老辈人还说在那里见过鬼嘞。”
听到这个‘鬼’字,刘瑜名身子忍不住的打了一冷颤。
王道士闻听那人说道,面色有些不喜,喝道“外面的,别胡乱插嘴,”
转头又向刘瑜名道“小刘老师你继续说。”
刘瑜名点了点头,续道“我见天色将黑,便想带她先回学校问清楚,再让她家大人接她回去,我脚下刚迈出一步,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看向那小女孩时,我见她正缓缓的向我招手,嘴里不停着再说些什么,可我离她也不远,却是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我越想越不对,猛地想到,她不会是那玩意儿吧?一想到这里我便扭头就跑,之后那段记忆,我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次恢复意识,便是现在了”
王道士听到这里,略微点了点头,嘀咕道“鬼桥峡,鹰眼潭,小女孩,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沉吟了片刻,又道“你还记得不记得,那小女孩的样子,或许是那个皮猴子捉弄你呢?”
听到此言,刘瑜名倒是猛地醒悟,道“对了,我大学时学过素描,可以把她画出来。”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起身跑到一柜子里,拿出纸笔,放在台桌上,手中迅速画出一幅素描画。
画中,一个年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眼目空洞,嘴角略微上扬,笑容透着邪气,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阴森诡异。
刘瑜名将画拿给王道士去瞧。
王道士眼睛一扫,已将画中人物看清,目露一丝骇然,随即将画交给了顾青山,道“你也看看,像是不像?”
顾青山听着王道士的话,觉得奇怪,怎么叫自己来看,但还是接过他递来的素描画像,只在眼前稍观,募地眼中显出惊恐之色,身子一颤,连手中的纸片也掉落在地。
陆拾遗见状,连忙上前将顾青山扶住,问道“怎么了,顾叔?”
顾青山拍了拍陆拾遗的手,示意自己没事,便转头看向刘瑜名,道“小刘老师,你确定没有画错?”
瞧着顾青山这般举措,刘瑜名也看出不对劲了,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不知是那个好奇的村民将画纸拾走,在众人堆里传递观看,已经有人认出画中的小女孩,霎时惊呼道“妈呀,这不是顾家寨顾大头家的大姑娘吗?可是她去年已经死了啊”
众人听着这道声音,顿觉身上汗毛竖立,心想:这小女孩死的时候,刘瑜名还没有来这里当教师,自然不可能认识她,他既能画出相貌,那他定是见过这小女孩,可是人都死了一年了,那他见到的又是谁呢?想到这里众人无不心中一紧。
而身为当事之人,刘瑜名比之众人凭空想象,却是要直观的多,忽想起那小女孩的邪魅笑容,身子忍不住的抖糠。
转过头来,刘瑜名望向王道士,问道“王大爷,你说,她会不会还来缠着我?”
闻言,王道士迈步来回走了几步,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便道“你看她穿的什么样颜色的衣服呢?”
刘瑜名不知王道士问话何意,但仍是回忆了一下,随即道“橙色,橙黄色连衣套装。”
闻听此言,王道士长叹息了口气,道“这下麻烦大了。”
刘瑜名本就心思极恐,听王道士如此说道,脸上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忙问道“什么麻烦大了?王大爷你别吓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的!”
王道士这时站立住了脚步,眼睛盯着刘瑜名,摇了摇头,道“我吓你有什么好处?你见到的是那玩意儿,已经无疑了。而且还是个厉害的玩意儿,那东西,一般用颜色区分厉害,这人死前大多意识涣散,死了也就如灯灭了,偏生有些人性格执拗,不肯安心归于尘土,执念太深,死后便会化作为灵,从此沉沦苦海,在人间飘荡,受尽痛苦煎熬。一般人是瞧不见它们的,但如果被谁瞧见,那它们也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了”
听到这里,陆拾遗倒是来了精神,想起在噬魂窟里的那个老妇人,不也是这般说的吗?只是灵还有颜色吗?
不敢打扰王道士与刘瑜名二人对话,只是仔细着倾听他们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