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说是自己喝的药。心里有隐隐的猜测,却是使劲的压下去,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么久的期盼,明明就已经看到了希望不是吗?明明就可以和娘一起好好生活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会朝着这样悲痛的方向发展。
尤丽一手揽着李嘉瘦瘦小小的身子,一边擦去他眼里流出的泪,一直都是温柔的笑着。虽然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痛苦。
“不要哭,这是娘期待了这么这么久的时刻呢。”尤丽慢慢的道:“毒药,娘一直都有,也曾想过吃了就一了百了,可是一直放不下你。所以,不管多苦不管多少屈辱娘也受着,只希望能看到你真的长大的一天,看到你不会在任意被人欺负的一天。娘,终于等到了,也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不,不,为什么?”李嘉豆子般的泪珠一颗颗的低落,满脸的伤心,仿佛全世界都要离他而去一般,“娘可以和孩儿在一起的,咱们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就可以的,以前不是说好了吗?”
“因为……”尤丽因着身体的疼痛震了一下,“因为娘想要去赎罪了,因为娘不配了……当初,若,若不是我任性,相公就不会出事了……”还有这具脏了的身体,不配了……
“嘉儿……把娘的骨灰埋在桃花树下吧……”
尤丽缓缓的闭上眼,嘴角含着笑,眼里有璀璨的光芒。
记得很久以前有谁在桃花飘舞的季节赞过:丽儿比桃花还美……一句话,便是她的一生。
“娘!”李嘉看着没了生气的尤丽,嚎啕大哭,像个初生的孩子一样。
这是鸥翔觉得自己认的主子最像小孩子的一刻,却也是最让人心疼的一刻。
“走了!”景飒聆看了眼满脸神情复杂的李权,出声道。
李嘉用袖子擦干净尤丽脸上的血迹,对香前道:“麻烦了。”
声音哽咽,却似平静了许多。
“无事。”一下少言的香前竟回了他一句。
看着徒留李府死者和伤员的院子,李权握紧了双手。
李嘉,在没有确定李家还有另一个可继承的人时,你休想逃!
于此同时,李嘉也在心里下了决心。李权,加诸在娘亲身上的所有痛苦,我终有一日会全部向你讨回。
虽说景飒聆要叶非尘去睡觉,但是叶非尘一直没有睡着,后来干脆就穿着衣服起来,找了本书躺在软榻上看。
“小姐,荣亲王他们回了。”月儿轻声道,怕惊吓到十分投入到书里的叶非尘。
叶非尘从发呆中惊醒,“怎么样?李嘉的母亲成功救出来了吗?”
说实话,她十分鄙视李权。不论李权是不是因为自己儿子的死在迁怒,她都觉得像李权那样囚禁自己儿子妾室的行为很无耻。更无耻的是还波及到孙子。
看看李嘉的小身板,就知道他过的不好。亏第一次见的时候她还觉得李嘉没有怎么受欺负,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欺负是深入到心底的。
月儿默了一下才道:“救出来了,但是……人已经去世了。”
叶非尘一怔,往外走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没有问具体情况,她道:“让王嬷嬷在庄子里准备好点的地方,把冥堂布置起来,买一副上好的棺材。”
“是。”只迟疑了一下,月儿便应了下来。
叶非尘快步而出,她确实有些关心李嘉。那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她真的有把他当做弟弟的心情。
也许是书阁里那段她在窗边看书而他躲在阴影处的静谧相处的时光,也许是后来他没有隐藏的出手相帮,也许是他一直都努力的朝着阳光、朝着上方的刻苦……反正,想到他如今面临的情景,会不忍心。哪怕能给他一点安慰也是好的吧。
等她找到景飒聆的时候,发现场面有些僵持。他们在庄子大门前,没有进来。
“怎么了?”
景飒聆轻皱了眉,拉过叶非尘的手,发现手是温的才舒展:“那小子不知道怎么了,走到门口又不准备进来了。”
叶非尘看过去。只见李嘉和鸥翔两人扶着一个没有气的女人站着,李嘉满脸的哀痛和无助。
他大大的眼望向她:“我……把我娘带到通禅寺去。”
“通禅寺离这里还有些距离,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奔波呢?”叶非尘不解的看着他,如果说他想要送他娘去通禅寺,就应该会在一开始就说,而不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忽的,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
“不……不吉利。”李嘉的话说的有些艰难,这世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容他了。带着死人进别人的庄子,是很不吉利的。不想让她为难,更不想被赶出来。还不如一早就自己做出决定。
果然,叶非尘无奈,这个孩子真的太过敏感,活的太过小心翼翼,“说什么话呢,还不把你娘带进来,你想你娘走的不安稳吗?”
“我……”
“小姐,这事交给老奴吧。”王嬷嬷带着几个庄子里的婆子走了过来。
“你若是相信我的话,就把你娘的后事交给王嬷嬷办吧。”叶非尘看着李嘉道:“她做事很稳妥。”
李嘉怔怔的看着叶非尘,眼泪再次刷的滚落下来,“谢谢……”
王嬷嬷让几个婆子将尤丽的尸身带走,“还要给李公子的娘抹澡、穿衣,待会李公子再过来守灵。”
“谢谢……”李嘉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无力,却发现这个时候似乎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
“鸥翔,带着你主子也去梳洗一番。”叶非尘说着又看向李嘉,“人死不能复生,你娘肯定希望你过的好。”
“我知道。”李嘉黝黑的眸子闪着坚定,“我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好。”
等李嘉和鸥翔离开,叶非尘才问身边的景飒聆:“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的出,尤丽是死于剧毒。
景飒聆面无表情的瞪着叶非尘,叶非尘眨眨眼,气的景飒聆抓起她的手一咬,咬了后又忍不住揉揉:“你都不问问我,只知道关心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