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于老汉将手中的烟袋在柱子上磕了磕，又颇为自得的到烟袋子里捏了一小撮烟丝。袋子里的烟丝已经不是很多了，于老汉捏出了一小块尚算完整的烟丝，瞧着多了些，又扯回了一小部分。抬头看见儿子举着水囊喝水，囊中的水淋淋洒洒的溅了一身，不由心头便觉得痛快，忙将烟丝压进烟袋锅子里，晃亮火折点着了，美美的吸了一大口，这才对着儿子开口。
“小兔崽子，喝水也这般急躁。以后，进了山门，可要被人家笑话的。”
那孩子今年不过八九岁模样，瘦瘦黑黑的，倒看着结实。听着于老汉的话，伸手擦干净了胸口的水，随手将胸前的一块玉佩甩到脖子后面。
“爹，这天怎的这般热呀。咱带的几条大鱼，怕是要热坏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千万仔细着点儿，这吊坠好大的面子呢。”于老汉看到儿子的动作，连忙起身将儿子的衣服拉好，将玉佩重新藏到胸前，这才回到凉亭的一边长椅上。说道，“这玉佩可是那位大贵人送你的，可贵重着呢。听说也是位会功夫的大英雄呢，你千万仔细着，这世道可乱着呢。”
“那是我用一条大鱼换的，哪里是人家送的？”孩子反驳道：“那个大老爷看着病恹恹的，风吹都能倒的样子，在咱们家住的时候就来了那么多大夫，比我认识的人都多了。”
于老汉听着儿子的话笑着抽了口烟转头又看了看正在一边嚼着草料的毛驴，这才接着道：“傻孩子，你懂个球。那是身份！你爹病了时候能找人讨个方子抓副药就是大花销。人家呢？看病的先生排着队嘞。”于老汉不放心的起身翻看了一下鱼篓里面的鱼，见没有什么问题便又放心的抽了口烟。“这第几条鱼出门前你爹我早就去桂香楼讨了块冰镇住了，坏不了。这可是你娃儿的前程呢，爹能不仔细了吗？”
“爹，啥前程啊？娘说让俺去岸上找吴先生学书。将来做个达哥那样的伶俐少年呢，您不是不让吗？”似乎是那玉佩挂在胸前不怎么舒服，孩子说着话又整了整衣领。“俺娘说给玉佩的是个病恹恹的大老爷，走路都要人扶着呢，定是个读过书的官老爷。”
“你个娃娃懂个什么，如今啥光景来？读书顶个甚用？还官老爷，听说人家那是去少林寺的，少林寺啥地方？那是出英雄的地方。连你娃的名字都是老子厚着脸皮向人求来的。于师通，于师通！多体面的名字。”于老汉显然有些满意这个名字，回想着自己于三斤的名字可恨当年自己捉鱼个头小了，越想越觉得老大不是味。侧着脑袋又吸了一口烟。“咱不说少林寺，你看咱在山下遇到的那位大英雄。那多威武！在街上一走多少人围着呢。你娃以后也给爹争争气成个那样的英雄，爹也跟着风光风光。”
于老汉说罢，又狠狠的吸了口烟，回想着方才上山时的光景。
“爹，我瞧着那个被押着的人被打的不轻，怪可怜的。你说那人会不会就死呀。”
“咦，打死那也是飞贼，怕是到了官府都有的奖赏的。你小子瞎操什么心。”
于老汉显然对儿子竟然还在关心那个被抓住的贼生死的反应不甚满意，他小的时候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说书先生们说的大英雄一样。能…哦对，叫“飞檐走壁”。一想到这个词儿，于老汉觉得自己都年轻了。
“一会儿到了山上你娃给老子嘴甜着点儿，咱可是托着人呢。别叫人说咱是没见过世面的，回头瞧不上咱。”于老汉似乎生怕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出丑，赶紧交代着。
“爹，一会咱见的是谁呀？”那孩子放下水袋看着老汉问道。
于老汉吸了口烟，仰着头说道：“见到人你就喊三舅，这说起来还是你娘她们家的亲戚呢。听说年轻的时候再江里捕鱼，救了这山上的一位师傅，是这山上的高人。叫啥？哦，对华山派，听说现在在山上也管着不少人呢，于老汉说着还颇有几分向往之情。”
“华山派？也是和尚吗？”孩子问道。
“会武功的都是和尚了？听说是有头发的，应该是道士吧。”于老汉吸了口烟，也不大肯定琢磨着说道。
“爹，那些是什么人呀？”
孩子指了指山路上。于老汉扭着头望去，只见半山腰上五六个青年正结伴向着山下而来。这几人都是素布衣袍，手中各自提着长剑。几人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走的甚急。
于老汉看几个人提着宝剑，急匆匆的样子，颇有些威武。心中先起了几分仰慕。
见几个人走的近了便开口叫道：“后生，您几个也是在山上的，可知道山上有个啥寺庙，道观不？怎么个走法呀。”
在他想来山上的华山派定然都是高人，这世间什么是高人？那自然非僧即道了。和尚住在寺庙，道士住的当然是道观了。因此问问这山上的大寺、大观往上去定然是不会错的。
几人听了于老汉的问话先是一愣，接着似乎笑了起来。
“熊娃子，笑个什么呀。”于老汉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几人中一个穿朱红色衣袍的回过头来说道：“找道观镇岳宫在西峰，山上可没有寺庙，你若要拜佛可要往别处去了。”
前面一个瘦高个青年又接口道：“老头，快下山去吧，小心别叫人当歹人抓了去。”
于老汉但要再说几句，几个青年已转过山脚往山下去了。那个高瘦青年的话只是说笑，但听到于老汉耳里，却老大不是味儿。
“贼后生，你才是歹人呢。”只是几个人都已下山远去，已听不到他这句牢骚了。
于老汉将烟袋在柱子上磕了磕，磕尽了烟灰，牵着毛驴唤上儿子往山上去了。他可不信自己走的路不对。
于老汉自然不知道这华山派的渊源。华山派虽是发源于全真七子当中的郝大通，属于道派却已发展成了剑派。派中精深内功紫霞功乃是启于《易经》源于无极图，属于道派的武学，但华山派诸人却早已不再是道士了。修身养性一心参悟道学的如今只在华山西峰的镇岳宫修行。而剑派弟子则以东峰为主。而华山也是中原诸多名川大山中少有的只有道家道观没有佛家寺庙的名山。华山派弟子因着这个颇为自豪。他刚才那一番话句句都戳在在人家的要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