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海风、海鸟的鸣叫……还有,鱼跃出水面的声音。
碧蓝的少女惺忪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蔚蓝的眼睛,仿佛孕育着一整片海洋。
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目瞪口呆,因为这个少女身下不是柔软的床铺,而是一片海,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少女双手按在海面上,仿佛按住了一块碧蓝的玻璃,缓缓撑起。可能是午睡尚未清醒,她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
今天午睡好像,过头了。
幽暗的海,犹如母亲般温柔地托着这个蔚蓝的少女。
这片海是不会有人进入的,因为这里是稻荷神社的领域。
稻荷神社拥有怎样的力量,一直是一个迷,哪怕是御魂神社和阴阳师协会对此也是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这个神社奉行古老的教条,从不涉及权利纷争,但若是有盗猎者潜入稻荷神社的领域偷猎,便会遭到稻荷神社雷霆般的抹杀。
老人们这样形容稻荷神社
“曾经一支由红鬼级别的盗猎者领导的队伍偷偷潜入了稻荷神社的海域。”
“然后呢?被发现了吗?”
“没被发现,我们怎么能知道呢。”
“被发现了,那一定会展开大战吧!”
“没有,不会有大战……那只能算屠杀!”
天地海三支柱中,天支柱随机诞生于芸芸众生之间,拥有先天最强的伴生式神与力量。地支柱唯有通过大地圣殿方才诞生,但大地神殿已经销声匿迹多年。
唯有最后的海支柱,世世代代受稻荷神社庇护,同时主宰整个稻荷神社。
每当海支柱诞生,稻荷神社便会收到感知,随后将之找到,带回稻荷神社,成为巫女。
据说,稻荷神社有最适合海支柱修炼的体系,有最完美的环境,甚至有毫不逊色御魂神社的力量。
但真实的御魂神社,一直是一个迷,因为不会有人去挑衅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御魂神社也好,阴阳师协会也罢,没有哪个强大的阴阳师会尝试挑战天穹之下的天支柱以及沧海之畔的海支柱。
“观潮,该回去了。”一道女声响起,少女身后,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在海面浮现,一道道波纹在海面散开。
一蓝一白两道身影静静地停留在海面上,前者是如履平地,后者则是纯粹地依靠咒力踏水而行。
“沧澜妈妈,你看,太阳快落下去了。”观潮指向海的另一边,已经是傍晚,太阳马上就要彻底落下。
“傍晚来临之前要回神社,这是规定!”沧澜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严肃地回应
“沧澜妈妈,你说,为什么太阳落下我就要回去,为什么鱼儿只能生活在水里,为什么太阳每天都得按时升起?”观潮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有一个问题她没有说出来,她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自己不能离开稻荷神社。
海支柱受稻荷神社庇佑,同时,也是从小便生活在稻荷神社,不允许逾越任何规矩。衣食住行,全部由神侍安排,唯有下午片刻的午睡,是自己唯一的闲暇。
这是海支柱的宿命,稻荷神社的巫女,沧海之畔无敌世间的力量,却不被允许离开稻荷神社,不允许拥有爱恋之情,因为侍奉神的巫女,必须是纯洁无暇的。
“走了,再不回去,会受罚的。”沧澜没有理会她的提问,转身向远方走去。
“你还太小了,也不够强,等你长大了还想知道这些答案再来问我。”
沧澜的声音在观潮心间响起,除了观潮没有任何人听见。
她只是静静地蜷缩在海面上,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她的脚下,一条蓝色的小鱼不断撞击着她光洁的脚丫,仿佛忠诚的足尖之吻,也可能是把这个脚丫子当成了自己的晚餐。
良久,观潮起身,向远方走去。
海面依旧是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人看见,在这片大海之中,一条蓝色的小鱼,缓缓跃出水面。
蓝发小女孩静静地缩在卧室的门后,听着外面父母和神侍的交谈。她和兄弟姐妹们不一样,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清楚地,自己不是普通人。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直到那些穿着灰白色长袍的神侍出现在自己面前。
“您,你说说真的,我的…我的女儿是海之女!”
父亲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仿佛自己无意间拾起的乐色是掩尘的绝世珍宝。
片刻,交谈停止,卧室门被打开,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大人们的目光中。
她毫不避讳地同父亲对视,蔚蓝的眸子里藏着星辰大海。
看着她,年迈的汉子方才想好的话又梗在了喉间。
“和我们走吧。”最后出声的是那些神侍。
父亲马上让开道路,让她同神侍相对,意思明显。
她走到神侍面前,对方好像清楚了她的选择,向门外走去,幼小的蓝色身影在身后亦步亦趋。
突然,小女孩回过头。
“父亲,您能呼唤一次我的名字吗?”
汉子愣在了原地,因为他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和孩子们交流过,因为家里孩子太多,自己不得不终日加班工作,以至于疏忽了同孩子们的日常。
“咲…咲叶…”
“嗯”
少女躬身,向着汉子缓缓一拜,随后缓缓转身,消失在了门扉之后。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沧澜,因为是神社第一个找到你的,你今后的修行都会和我在一起。”沧澜突然说道,她对这一任海之女充满了好奇。“以后会想念这个家吗?你似乎很舍不得自己的父亲。”
“不会,父亲他很忙,我还以为他都记不住我的名字。”
“那样也好,毕竟不可能再回来了。”咲叶跟着沧澜走到了海边,后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随后向着海面伸出手,随着她的动作,一张小小的纸船从手心飞出,不断变大“上一任海之女,可是哭着喊着让我放她回去呢,搞的跟我是个恶人似的。”
“东方有个古老的习俗,远游拜师的学徒,离开家去师傅家的途中需要走水路,因为走水路离开的孩子不会因为想家而逃回去。”
“我可不是拜师学艺的学徒工。”
“你是一件完美的玉髓,一件只有我们才能雕琢得最好的玉髓。”
“你这样说,我仿佛觉得自己是被家里人卖了。”
纸船载着两人缓缓前行
暮色掩住海的蓝色,纸船仿佛置身于一片金色海洋。
“以后……你就不叫咲叶了,给你起个名字,暮…霞…暮之霞观潮怎么样?”
“暮之霞…观潮”
稻荷神社
“在王国边疆的一个洞窟里,有着一条强大无比,且凶狠异常的恶龙,它的翅膀遮天蔽日,它的鳞甲坚不可摧,它的爪牙无往不利,它可以发射太阳般灼热的龙炎,可以一直在天空中不休不眠地翱翔数个岁月。”
“有一天,王国的公主偷偷溜出王宫,找到了一个叫北斗的男孩,他们一起玩耍。”
“再然后,北斗看着一群骑士簇拥着公主离开,在这之前,北斗一直以为今天自己遇见的玩伴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少年没有等来昨天的玩伴,却听到了巨龙袭击城堡抓走公主的消息,那一夜他彻夜未眠。”
“清晨,他收拾好行囊,买了把铁剑便离开了王都,沾满锈迹的残破长剑斩开拦路的荆棘,周身挂满大大小小的伤疤,他终于站在了恶龙的面前。”
沧澜不紧不慢地讲述着睡前故事,通常这个点,观潮应该早就睡去了,可能是午睡过头的缘故,一直到现在还饶有兴致地听着自己讲故事。
“沧澜妈妈,这个故事我听过,最后恶龙被打败了 公主和打败恶龙的英雄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观潮打断沧澜的思绪,她想听的是和自己有关的故事,真实存在的故事,比如……上一任海之女的故事。
“不是哦,这个故事不是你听到的那个版本。”沧澜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人是无法打败恶龙的,北斗最后也没能与恶龙战斗,他畏惧恶龙,因为龙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没有人不会畏惧它。”
沧澜温柔地抚摸着观潮蓝色的长发,宛若抚摸着一段柔顺的丝绸。
“最后北斗抛弃了公主,也抛弃了自己的剑,他逃走了。”
沧澜静静地看着观潮,仿佛母亲宠溺地望着女儿,只是她不会告诉观潮她想知道的事情,正如观潮不知道,北斗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