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辕门,石勒纵马奔驰,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城东大营。
回到军中,紧闭寨门,石勒赶紧命令士卒加强巡视,坚守营垒,这才松了一口气。
“咚!咚!咚!”
聚将鼓响起来了,三通鼓后,石勒属下各部将齐聚在帅帐中。
石勒大发雷霆,将截获书信之事及在王弥军中的遭遇说了一遍。
“王弥竖子,本将军拿他当兄弟,他却想要我的命,还要拿我这颗头颅去换取前程,真是气煞我也!”
主忧臣劳,主辱臣死。
众将虽然不知道这话,但道理是都懂的,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向石勒请战,叫嚣着要去取王弥头颅来当夜壶。
石勒抬起手来,示意诸将安静下来,对众将道:“王弥早与司马越串通一气,司马越、苟晞的晋军近在咫尺,如若我等对王弥老贼用兵,晋军必然响应,如此形成合围之势,则大事休矣。”
石勒站起身来,将手背到身后,在帐中来回踱步,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我们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你们上前来,听我附耳授计!”
众将围到石勒身旁,石勒将计谋小声说与众将。
众将听完具体计划,纷纷竖起大拇指:“将军莫非诸葛孔明复生,此计妙极!妙极啊!”
石勒听得此言,故作高深道:“本将最近在研习兵法,略有所得,哎哎哎,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诸将心道,高人!高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刘洪坐在中军大帐中,正在阅读绣衣楼秘密传来的情报,根据“大叔”所说,第一个情报站已经基本建设完成,在廪丘城站住了脚跟,“反间计”也正在一丝不苟的按照原计划执行。
这个代号“大叔”的情报头子名叫高珣,出自陈留高氏,早年跟随父亲迁居山阳郡。后来带着全家跟随刘智远渡重洋,文不成,武不就,十数年来一直默默无闻,在龙兴城开了个酒楼赖以为生。
人人都觉得高珣碌碌无为,只有刘洪独具慧眼,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了这颗沧海遗珠。
此人面容猥琐但却八面玲珑,身材短小但却奸猾似鬼,虽然不曾学得文武艺,但是社会经验丰富,长袖善舞,是个百年罕见的老油条!
公关奇才!
所以刘洪在组建谍报组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立即通过特殊手段制造了个意外,让他在“世上”彻底消失,实则是将他征辟入了自己麾下,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暗影”。
在安排高珣到廪丘城建立情报站的时候,刘洪就将离间石勒王弥的任务全盘交代给他了。
高珣也针对刘洪的计划提出疑问,为什么不再王弥那边也“点一把火”,让他们两个互相攻伐,这样反间计效果不就更好了吗?
理论上,高珣的想法没有错,但是刘洪实施此计的目的并不是让他们自乱阵脚。他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灭掉王弥,将曹嶷收为己用。
两边各点一把火,固然可以最大程度上削弱他们,但是对刘洪却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王弥大概率不会战死,到时候反而便宜了司马越和苟晞,属于典型的出力不讨好,为他人作嫁衣裳。
刘洪没有为高珣解释原因,他只给高珣下达了一条命令,那就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高质量完成反间任务,务必要让王弥死在石勒手里,即使反间失败,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在石勒营中刺杀王弥。
刘洪读完情报,就将火折子吹着,将信件燃为灰烬,吹散在风中。
就在刘洪为“驱虎吞狼”之计进一步费心筹谋的时候,石勒也开始为除掉王弥而布局了。
石勒的计谋倒也简单,就是“鸿门宴”,石勒在军帐外暗设了五十名刀斧手,相约以掷杯为号,一齐涌入将王弥剁成肉酱。
这天午后,王弥正在军帐中小憩,忽听卫士传报,说是石勒请他前去赴宴,共同商议作战计划,准备一举击溃晋军。
王弥闻讯大喜道:“被困在这地方这么久,早就受够这鸟气了,终于可以大战一场了!”
说完立即备马出门,带上二十名亲卫骑兵前去赴宴。方才行至辕门,长史张嵩策马匆匆赶到,挡住辕门之前。
王弥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强压着心中愤怒,问道:“张长史,为何无故阻我去路?”
张嵩拱手作揖道:“石勒阴险狡诈,日前到明公帐前而不入,匆忙遁走,今日又突然请明公赴宴,其中是否有诈,明公不可不察。”
王弥怒道:“我与石将军俱在陛下帐下效力,相交亲逾兄弟,况如今大敌在前,我二人商议军事,有何不妥?”
张嵩正要再奉劝几句,只见王弥大手一挥道:“勿复多言!”
说完纵马奔出辕门,向城东石勒大营而去。
一路疾驰,王弥很快就穿过城池到了石勒营寨,此时石勒和一干将领都已等在辕门之外。
王弥赶紧翻身下马,拱手对石勒道:“石将军真是折煞王某了,怎敢劳动大驾在此亲自相迎?”
石勒朗声大笑道:“王将军亲临,石某又怎么敢不亲自来迎接。”
说完挽住王弥胳臂,将他迎入中军大帐。
众人分主宾坐定,石勒拍拍手,一群身着绣彩绫罗的歌舞伎缓步走了进来,扭动腰肢,轻移莲步,在帐中翩翩起舞,满室生香。
这既是石勒请来助兴的歌姬,又是绣衣楼安插来的刺客,一旦石勒放过王弥,潜藏在其中的杀手就会出手将其击杀。
王弥抚须暗道:“这胡儿居然也开始附庸风雅,真是稀奇,不过为了宴请我,居然请来了绣衣楼的歌舞伎,嗯,还算他懂事!”
席间石勒及众将频频向王弥敬酒,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气氛真是热闹非凡。
王弥也是喝的兴致正浓,袒胸漏乳,醉的两眼迷离,王弥举步离席,坐到石勒身旁,伸手搂住石勒脖子,醉醺醺的道:“石将军,来,喝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石勒冷眼看着王弥道:“王将军,你看石某这颗头颅怎么样?”
王弥醉眼看着石勒,竖着大拇指道:“将军天姿雄伟,威武不凡,英……英俊潇洒,乃是真……真豪杰,伟丈夫!”
听到这般奉承之语,石勒不为所动,摸着自己的脖子道:“这么好一颗头颅,可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将他从石某脖子上摘下来。”
王弥笑道:“石将军天下英雄,头颅再好,可放眼天下,谁又有本事摘的下来呢?除非是……”
石勒转头看向他,问道:“除非是谁?石某愿闻其详。”
众将纷纷停下手中的酒杯,怒目瞪着王弥,不知何时,歌舞伎们也纷纷退下。
营帐里寂静无声,王弥醉的一塌糊涂,却是浑然不觉,自顾自答道:“天下间……能……能取将军头颅者,唯陛下……与王某也!”
听到这话,众将怒从心头起,睚眦俱裂,王弥这厮果然有杀石将军之心,纷纷按剑而起。
王弥一向自负,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醉话惹得杀身之祸。
石勒举起酒盏,将盏中之酒尽数泼到王弥脸上,王弥被冷酒一激,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被石勒泼了一盏酒,有点发懵,问道:“石将军此举意欲何为?”
石勒把玩着手中酒盏道:“石某近日心神不安,彻夜无法入眠,甚是困扰。”
说完冷冷的看着王弥道:“石某想向王将军借一件东西,不知王将军愿不愿意相借?”
王弥道:“石将军有事相求,王某自然是要鼎力相助的,不知石将军要借何物?”
石勒阴测测的说道:“石某要借的,正是王将军的项上人头!”
说着将手中酒盏用力掷在地上,酒盏应声而碎。
五十名刀斧手一拥而入,将王弥乱刀砍死。
中军大帐中,血花和碎肉崩的到处都是,王弥除了一颗人头保留完好外,整个人都被剁成了肉泥。
石勒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露出森白的牙齿笑了笑,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恶鬼。
“想要我的头,那我就先取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