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未入中原之前,人家有丧葬白事,简朴者拿凉席一裹,挖坑埋了便是,若不立碑,三五年后,坟平墓陷,就找不到尸骨了。
条件优渥些的,就请巫师道士超度,巫师口颂神言,手舞足蹈,据说靠着密语沟通上界,为死者寻个安息所在。
道士则不同,他坚信人死后有地府管摄,鬼魂必沉沦冥界,如想在那边过得好些,必须打点贿赂上峰。
因此道士会烧黄纸,用符箓运送到鬼魂手中,鬼魂拿着黄纸,好比阳间金银,想要的皆能用纸钱买到。
自释迦牟尼化胡入汉,玄奘法师取经东回之后,外来佛教与本土道教争锋融合,各种理论相互渗透,愈加扩广了三十三外天与十八层地狱的丰富学说。
对于民俗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规矩越来越多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无时无刻都能找到一套做人的模板装在身上,成为指引他前进的明灯。
单就丧事来说,佛教最为繁琐,不止要念经诵文,还要点灯舞蹈,期间各类法器轮番上阵,不使一刻消停。
虽然大家的目的都是超度亡魂,平消怨气,道士只是上来拿桃木剑挥舞一通,烧钱了事,和尚却是又跳又念,法器铃铛响不停。
对于不懂行的外人来说,花一样的钱,体验的却是两种不同的服务态度,道士太过敷衍,自然选择唱念坐打样样俱全的和尚。
毕竟丧事之操办,主旨不是替亡者脱难,而是为了活着的人更有面子。谁叫得欢,派头足,多能给主家增光露脸,谁的生意就好些。
孤云领着一众僧人在大院里摆香案,画方阵,左右白烛一对,炉上敬香三支,又奉了清油白米事鬼神。
两列班部,各有四人反复诵念往生极乐经,另有二人与孤云轮流唱普善轮回经,此外十个会武的护法一侧,合共二十一人。
念极乐经者需盘坐不动,闭眼观心,口里念词,念一遍一歇。唱轮回经的,手摇铃铛,足蹈天罡,唱一回一轮换,至天明方休。
念到中夜,俱各疲累,坐念者腰酸,站护法腿麻,吃斋的本无油水,饿得快,此时已经是前胸贴着后背,搜肠刮肚的泛酸。
孤云知会一旁家丁,将黄昏时整治的斋饭端上来,虽是冷炙,幸而没下油炒,还能下咽。
席上无过是黄条豆芽,葱绿青菜,水煮豆腐,生泡花生。佛门戒荤腥,荤指肉类,腥指各类气味冲鼻的佐料,譬如姜葱蒜,也在戒律之内。
孤云盛了一碗白饭,夹点豆芽青菜自下席间,同众僧道:“我到门后吃饭,稍后开坛不必等我,你们先念一通。”
他转到门后,稍后看顾无人,立马放下碗筷,飞快从后门溜出去,直奔东厢房,沿途不忘蒙住脸面,显然早有准备。
东厢房是朱府女眷居所,此时深夜,大门紧锁,墙高二丈,拒客于外。孤云和尚奔至墙脚,轻轻纵身,凌空翻跃墙头,闪上屋顶。
脚下是青砖碧瓦,他落步轻如鸿毛,不作一点声响,在屋檐之间走盏徘徊,筛定朱逢春女儿闺房。
移步之间,眼拾到侧下一间房窗烛火闪耀,偶有人影被烛光映上窗台,魅影妖娆,间有喘息声入耳。
孤云头下脚上,使个倒挂金钩,挂靠在檐角,蘸湿指头,点破窗纸,偷眼看入房间,只见两个白条条人儿缠绵在一起,淫靡之声压抑低喘。
这房间颇宽敞,内设屏风香炉,金帐床帏,彼时软塌之上,正有两人肉搏。他看得分明,那男子相貌清秀,似是府中下人,女者风姿绰约,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正是朱万户的爱妻。
孤云看在眼里,只不作声,待他们二人交战过后,筋疲力尽时,忽而破开窗门,飞身闯入。
床上两人霎惊,还不及反应,被和尚左右点住穴道,喉咙干哑,喊不出话来。
孤云闻着房内残留点点风流余韵,冷哼一声,一脚把清秀小厮踩住,厉声道:“好一对狗男女,趁着万户不在,竟敢私通,已经犯了浸猪笼的死罪!”
小厮惊惧,有口难言,拼命挣扎,又怎挣得动他的压力,那美妇人只把床帐披着,遮住春光,瑟瑟一旁。
孤云和尚继道:“若想要我放过你们一马,也不是不能,想活的点个头,想死的我立刻出门通报。”
床上两人忙不迭磕头如捣蒜,生怕点慢了。
孤云便在他房中找来笔纸,在上写道:今有我二人,私通奸情,苟且偷欢,败坏门风,于十一月初六日被捉奸在床,立有字据掌印为证,不得诋毁。
他写罢自罪书,掷到床前,逼迫道:“你们俱在此画押签字,我便既往不咎,放你一程。”
小厮俊脸惨白,颤颤巍巍署名画押,美妇俏脸含竦,不甘不愿签上字押,孤云收了罪书,解开二人穴道,遣那小厮道:“去将贵府小姐请来,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人必须请到。”
小厮连声告诺,急急穿上衣裤,推门去了,徒留美妇与孤云独处房中,四目相对。
妇人被拿住把柄,反而不怕了,又听到孤云声线雄厚,必是男儿,便作个万福,若有若无将酥胸露出,乞道:“大侠神功盖世,气宇轩昂,小妇人无心犯错,还望高抬贵手,不要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孤云环手冷然道:“朱夫人说得动听,你想我怎样放过你?”
美妇就将一身软肉靠过来,半倚半就,温声软气道:“只要大侠不如揭发,小妇愿以身报答。”
孤云忽而甩手将她推开,扯下面罩,喝道:“朱夫人,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妇人盯着他的脸庞一阵细瞧,已布风霜的美眸骤然睁大,惊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还能活着?”
“都是拜你们这对奸夫**所赐,若不然,我怎能学得一身好武艺,为父报仇?”孤云一步一紧逼,道:“今夜我就先收回利息,拿你女儿打打牙祭,我们的账,容后慢慢再算!”
他一把将妇人抄在手中,揪过云鬓,正反两个耳光打落一排门牙,她那俏脸即刻高肿起来,再也漂亮不得。
而后又点住她身上穴道,拿绳子紧扎稳绑,细细捆住,团布塞口。一圈圈缠粽子似的绑定方才放心,提手将妇人藏在屏风后,只露一双凤眼在外,用签儿撑开眼皮,使她无法合眼。
孤云藏好美妇,立身在门后等待,稍顷,只听门外小厮去而复返,口里道:“主母就在房中,小姐进去便知。”
后听一把银铃细嗓俏声道:“母亲怎会半夜唤我?指不定是你整蛊作怪,一会儿要是母亲说未曾呼唤,准有你好看!”
小厮苦笑道:“就是借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小姐。”
二人说话声渐近,转眼到了门外,小厮扣门禀道:“小姐到了。”
孤云捏着嗓门,学些女儿尖声,道:“进来。”
那门闩也未锁上,小厮推门而入,后跟进一个女子,是何模样?但见:豆蔻年华,青春少女,豆蔻年华姿色妙,青春少女体轻柔。天生丽质难自弃,未施粉黛压春色,芊芊柔荑展藕臂,盈盈堪握杨柳腰。
浑然天成酥酮体,精雕细琢芙蓉面,春风但吹人迷乱,翠湖荡漾心神醉,玉女顾盼虹光现,明眸皓齿定风波。
她的模样,倒与美妇不想干,有些朱万户的影子,一进来,便高声道:“母亲半夜传唤女儿,不知有甚烦闷事?”
声回房梁,不见响应,少女稍皱蹙蛾眉,玉唇轻启,还待再喊,不期孤云从门后跳出来,疾手制住她,把她定在原地。
小厮低眉顺目,躬身控背道:“小姐已然带到,大人还有甚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孤云道:“没什么吩咐了,你抬起头看我一眼。”
小厮惶恐道:“小人不敢目睹大人尊颜,只求大人发发善心,绕小人狗命。”
孤云道:“你倒是聪明,知道见了我真面目便活不长,可惜,可惜。”
小厮听到“可惜”二字,肝胆俱裂,转身便跑,可他一个不曾学过武艺的下人,如何跑得过孤云和尚,被跨步赶上,飞起一个窝心脚,踢死当场。
孤云复将门合上,转到那小姐面前,看着她惊乱神情,泪涌如泉,心内积攒多年的怨恨稍有宽慰,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泼洒胸膛。
他伸出手,抚上少女娇嫩脸蛋,入手如剥皮鸡蛋,又弹又滑,弹指拭去她两行垂泪,缓声道:“你是朱逢春女儿?”
少女狠命点头,眼眶红润,哭不出声,又听孤云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只是你那时还未断奶,是以不认得我了。”
他的手从脸庞下滑,解开少女衣襟,道:“你的左胸上有一颗红痣,是真是假,待我验明便知。”
少女战战兢兢,身子抖筛糠一般哆嗦不休,被他拦腰抱住娇躯,半褪云裳,羊脂玉炼体态毫无保留敞露出来,果然见到笋峰上有颗绿豆大小红痣,傲立雪山。
孤云就把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床帏,口里道:“你有今天一劫,皆因乃父不知检点,恩将仇报,要怪就怪朱逢春狗杂种,切莫算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