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狂徒,焉敢在此放屁!鬼鬼祟祟,给我出来!”铁帮主隔着门户,怒掌拍去,真元化作狂涛粉碎大门,房中灯光一同照去。
随灯光亮去,便看到房外站着一人,三十八九年纪,面容温润,腰悬双铁环,手捏白纸信。
面对铁帮主突如其来的一掌,他不急不躁并指作剑,剑指戳去,针扎凿刺,轻轻松松就将铁帮主掌力破掉。
“铁掌帮怒掌惊涛铁由今,飞鹰门融铁断金王小青。”他走入房中,慢悠悠念出铁帮主与青老名字,宥然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行骗!”
花架后倏然窜出一条瘦小黑影,但见寒芒当空,青老见事已败露,躲无可躲,悍然出手。
他的外号叫融铁断金,一身功夫都在手上,铁由今绰号怒掌惊涛,掌力有如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一浪赛一浪,连绵不绝,涛涛不尽。
而他的功力主在双手十指,先以铁锅炒细沙,双手作铲勺翻叉,练三年有小成,换碎石,再练三年,大成。
后换铁砂练三年,功成小圆满,作一循环,如此反复循环九次,九九八十一年,方算大圆满,至此功力臻入化境,鲜有抗手。
青老练此鹰爪功已有四五十个年头,不得圆满,亦算炉火纯青,这时出手,便见爪芒嚯嚯,掌影重重,至少有三十六道爪印抓向敌手。
鹰爪当头罩来,分别笼罩天灵盖、面突骨、大椎穴等要害,青老利爪坚愈铁胆,血肉之躯自不能抗。
入门中年人信手抽出一只铁环,往内套去,喝声:“着!”
青老双掌顿时被他铁环套住,这环本有脖子粗,套入双手还嫌大,他只在环沿一拨,铁环即刻收缩,把青老牢牢固住。
“你到底是谁?”铁帮主忌惮于他,不敢出手,色厉内荏:“得罪了我铁掌帮与鹰爪门,普善城内再无你容身之地!”
“你们假冒别人身份,也不查一查对方是什么人。”中年人将手中信纸抖来,铁帮主接过打开。
只见上面写着:雄鸡唱晚志不衰,风雷九州行侠义。
“你对的暗号早已过时,我们现在有新的切口。”取出青老手上铁环,顺道一脚将他踢出门外,中年人肃正道:“我数三声,你们再不消失,保教二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铁帮主又羞又怒,欲出手不敢出手,恨恨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去,房门同风关合。
他这才转过身,行一同道抱拳会面礼,道:“宵小之徒,诡道奇多,险些骗了前辈,是我的失察,先在此赔过不是之处。”
“阁下是?”李红袖惊疑不定,刚走了两个骗子,留下这个不知是神是鬼,不知是驱狼来虎,还是贵人相助,敌友不明。
“在下姓张,双字上长下风,是新入会的,隶属昂日鸡部下,规矩还不是很懂,多要仰赖前辈指教。”中年人自报家门,也不点破她顾虑,娓娓道:“张便是张府的张,在这地方还有三分薄名,前辈有用到的地方,但请吩咐,定不推迟。”
“你姓张?”李红袖暗里沉吟,据她所知,普善城张家名声倒也响亮,历有搜刮民脂民膏,敲骨吸髓的传家美德,治下民众无不受其堪苦。
“张家世代出英雄,张老爷子更是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也看得起十二相杰小打小闹?”李红袖道:“你说你是新入会的,可有凭证?”
“对上暗号还不算?”张长风道:“若还有其他,我实不知。”
李红袖冷冷声:“铁帮主也对得上切口,你看他像是我们的人?”
“不像,铁由今出了名的蛮横,怎么看也不是侠义中人。”张长风道:“在下只有一片赤诚热血,任凭前辈差遣,别的凭证却没有了。”
李红袖先入为主,心中对他早有了戒备,只道:“吩咐倒没有什么吩咐的,差遣更不敢当,十二相杰虽是组织,大家各履其事罢了,也不是时时有事要做。”
“看来前辈对我还有成见。”张长风悠悠哀气:“铁由今武功稀松,声音倒洪亮,在下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要当作没听到却绝无可能。”
“你都听到了什么?”李红袖明知故问。
“戮仙刀事关重大,我想前辈一人之力难以保住它,这时正是需要同道扶手帮衬的时刻。”张长风亦明知故答。
他不待李红袖答话,又说:“前辈如若再不肯信我,尚有一事能表明我心。”
“哦?”李红袖默而不语,待他明言。
“戮仙刀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早有数拨人打它主意,这其中,牛鬼蛇神,魔道邪道尽有。”张长风道:“今夜除却铁由今与王小青,还有二人欲来夺刀。前辈若真不信时,在此等候一时半刻,定有人来扰,那时便知晚辈所言非虚。”
“念你诚意拳拳,姑且信你一成。”李红袖暗想,张长风怎么说也赶跑了铁帮主二人,未必是居心叵测之徒,加之看他身手未有多高明,自身安危无虞,权且留下来看一看。
戮仙刀的吸引力远比她想象中更招人耳目,也不知消息怎么走漏的,这些天竟有好几拨人明夺暗抢。
蜈蚣道人终是功力不足,恐有池鱼之殃,李红袖已令他先回去复命,独留自己一人看着戮仙刀。
她除非是神仙再世,不休不眠,否则挡得住明枪,防不住暗箭,也确实需要多一个人分担压力。
念及此,她问道:“这两人姓甚名谁,武功如何?”
“这却不能祥尽知道,只知晓是两个青年人。”张长风道:“情报的东西,只可信三分,留七成变数,否则就要处处被人诓骗,这个道理前辈应该懂的。”
“这层我当然懂,不用你教。”李红袖忍不住出声提示他,自己并不是初涉江湖的愣头青。
他们正说话间,突听外间有脚步声一前一后诵来。前者如蜻蜓点水,春风化雨,不响不躁,加之呼吸微乎不闻,若不细听,几乎听不出动静。
李红袖凝气道:“走前面的是个高手!”
再听后者,落脚似雨打芭蕉,风风火火,雷响阵阵,声威势大,喘气如牛吐息,吸气似鲸吞水,看似威风,实则轻功差之一筹。
张长风道:“后面这个武功平平。”
他便抬手一道掌风打灭烛火,房间顿时陷入黑暗,门窗禁闭,明月照不进来,星辉阻隔在外。
火光忽灭,外边二人脚步更急,张长风扬声道:“前辈当心护刀,他们要进来了!”
便听窗柩破裂声,话音未落,就有两条黑越越影子闯入来,模糊间看不到样貌,漆黑里瞧不清仪态,只听当中一人道:“李道长留心骗子,勿要上当!”
“着我拂尘!”李红袖怒嗔出手,把个拂尘当鞭甩出,作枪刺出,矫矢如出海龙,威猛似下山虎。
拂尘本是道家事物,普通的就用马鬃牛毛、长柳硬絮扎束,持以木柄,用之驱赶飞蚊。
李道姑先头失了一把拂尘,这次学个精乖,弄化百张蛛网,抽出五金庚气熔炼,混入百炼钢丝,杂以千锤铁线,可柔可刚。
涤丝柔若无骨蛇,刚愈九仞山,她虽是出身符箓宗派,手中并无多少可直接用于争斗的符甲,还要倚靠拂尘长剑护法。
房间里但闻风声卷动、雷声滚滚,剑影丛丛,刀光闪闪,刀剑交击铮鸣,真元震荡厉啸。
怒斥娇喝作一团,拂尘剑光搅一处,难解难分,如胶如漆。黑暗中,便听张长风声音响起:“前辈劳心,我先挂刀去也!”
倏然灯光再起,一阵疾风带出窗外,房间复还明亮。李红袖杏眼圆睁,拂尘搅着长剑,顺剑身看去,持剑的竟是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转惊为怒:“想不到你也是魔道中人,原以为你品性纯良!”
她怒斥对方:“算我瞎了眼!”
“李前辈,你又被人骗了。”何志武无奈抽出纯阳剑,环视房间,只有三人,张长风已不知所踪。
“胡说,我看你才是骗子。”李红袖道:“可惜戮仙刀已不在我身上,你要骗也骗不到了。”
“头发长,见识短,古人诚不欺我也。”何志武长吁一气,眼神示意赵定坤:“李前辈认定了我们在骗她,你有什么办法可想?”
“办法嘛,只有一个。”赵定坤紧走两步,推开门,门外铁帮主与青老竟去而复返,直定定站在门边,动弹不得。
李红袖瞧见他们二人,怒容更盛:“你们还敢回来?”
铁帮主与青老当然是答不上她的话,任谁被人点住哑穴制住跳环穴,也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何志武隔空点指,解开他们哑穴,并道:“我在路上碰到他们,行踪可疑,一看就不是好人。你们自己说,是如何联合张府,欺诈李前辈?”
“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铁帮主淡淡道:“阁下自持武艺高强,要行欺男霸女之行,我无力阻止,也没话好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有骨气,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没办法了。”何志武垂目,宥然擎出一掌,轻轻拍在青老身上,对方登时面容扭曲,滚倒在地。
不一时,青老在扭曲中口水唾沫横飞,尿骚屎臭弥漫,铁帮主有心躲开,无力动弹。
“这一招,叫分筋错骨手。”何志武扬出手掌比划道:“只消一掌下去,真元扭曲筋脉,磨穿骨头,如有万蚁咬噬,蚂蟥吸血。且随中掌时间愈长,人越酸痒难忍,不得不用手去抓痒处,直把全身抓得溃烂。”
这时酸麻效果已经发作,青老不住翻滚抓挠,他练的本就是鹰爪功,铁爪挠在自己身上,不消半刻,就扒拉下丝丝血沫肉条,浑身血淋淋的。
何志武接着说:“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还不算狠,痒过之后就是痛,越痛越是咬紧牙关,到最后他没有办法,不得不……”
“不得不怎样?”铁帮主躲开目光,不去看青老,光听他嚎叫,已觉惨绝人寰。
“不得不求死,但他那时身体不能自己,唯有咬断舌头自尽。”何志武说:“不过你知道的,舌头断了也不是马上就死,只有等身上血流尽了,泪流干了,人才会死去,快则一刻,慢则一个时辰。”
铁帮主扑通一声跪下,道:“我说,我全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