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焕向玲儿打听那日南烬尘送给她的胡笛名谱,才知是李泽叡作的怪。
玲儿讲,焕焕昏倒后,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册乐谱,像是拽着救命稻草般,死力不放。李泽叡遮身扳开焕焕的手指,将那册曲谱悄声放入自己怀里。
从玲儿屋出来后,焕焕便忍不住去找李泽叡要曲谱。可又怕自己出不了偏院,在院子里晃荡了好几圈。突然听见灶房里有什么东西在奇怪地叫。焕焕从未听见过那种叫声,似鸭子的嘎嘎叫,却有不同。
“沁娘?”
焕焕朝着灶房唤了一声沁娘,见无回应,可厨房里分明有一人正磨着菜刀。她推开门,见是茉娘在霍霍磨刀,再寻着叫声看到了令她好奇的小生物。
小生物全身羽毛雪白,脖子短短的,橘黄色的嘴甲,圆嘟嘟的小脑袋,眼睛黑溜溜圆彤彤的,十分可爱。
“茉娘这是什么?”焕焕指着那东西,问茉娘。
茉娘向她比划解释,焕焕才想起茉娘是个哑巴。沁娘恰巧进院,看焕焕指着只白鸭子同茉娘说着什么,以为是鸭子出了什么问题。赶忙道:“小姐,白鸭怎么了?”
焕焕见沁娘来,急忙道:“这东西是鸭子?这羽毛颜色、叫声可不像鸭子。”
“是东篱国送来的贡品,可珍贵了。王爷得了一只,送过来让茉娘煮给你吃。”
茉娘的刀已磨得光亮,举着菜刀,又指指鸭子,脸上笑容灿烂。焕焕会意,指着鸭子问道:“这便要取它性命了?”
“小姐不知,这种鸭子是东篱国特有的品种,临海而养,皮薄肉嫩,不论是炖汤还是烧制都极鲜美,不同寻常鸭子,肉带清香而不是腻人的膻臭味。”
茉娘已抓住那只可怜的小白鸭的脖子,将它麻利地按在菜板上,只等焕焕出屋,便了结了它。
焕焕看向那只鸭子,见它被人死死揪住脖子,嘴巴微张,脸仍带笑意般,突然有了决定,大声道:“茉娘,放下它,等它再肥些。”
茉娘闻言,果真放开了鸭子。沁娘在旁看着焕焕,温声道:“小姐也觉着这鸭子舟车劳顿瘦了些?”
“嗯,再养它几天。”
焕焕蹲身,仔细看着那只小白鸭,那鸭子憨态可掬,圆圆的脸蛋始终带着笑意,像是知道方才焕焕救了它一般,竟主动挪着身体往焕焕脚边靠。
“这鸭子很喜欢小姐呢。”沁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了一眼还握着锋利菜刀的茉娘,打趣道。
焕焕也觉着这鸭子有灵***伸手抱起它,沁娘见后连忙阻止道:“这鸭子还未洗干净,恐会把小姐的白衣打脏。”
说到洗干净,焕焕便想起那日她的神祝师父说她油腻的头顶。忍不住伸手摸一次头顶,好像真挺油的,不知道李泽叡昨夜怎么下得了嘴。
“沁娘替我烧点水,我想洗浴。”
沁娘替焕焕烧着水,茉娘忙乎其他菜式,焕焕则用木盆打了一盆水在院子里,放小白鸭在盆里游动。
院里阳光正好,春日暖阳总能使人心情愉悦。焕焕来了兴趣,去厨房偷捞一大把碎葱段,使坏似的甩在小白鸭身上,幼稚地念叨着:“小鸭子,白又白,用来煮汤最好了。”
捧起一大把水,朝小白鸭头顶灌下,兀自喃喃着:“给你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白白?小鸭?或者小白?”
白鸭将头埋入水里,像是不喜欢这几个名字般,不作回应。焕焕还在歪着脑袋认真地想名字。
“你的羽毛同白雪般,叫你小雪,怎么样?”
沁娘烧好了水,在院子里看见焕焕歪着头语气轻柔,像是在同鸭子商议着什么,等走近些,才知焕焕是在给白鸭取名字,还在傻傻地征求它的意见呢。
“小姐,这可是小公鸭。”
焕焕见沁娘走过来,弯着腰看着盆里惬意游动的小白鸭,忍不住提醒道。
“那便叫它小公鸭。”
“嘎嘎!”
焕焕随意一句话,竟获得了小白鸭的回应。焕焕惊喜,伸手轻敲白鸭的小脑袋,笑着道:“你喜欢小公这个名字吗?”
“嘎!”
沁娘在后惊讶拍掌,赞叹道:“这畜生好有灵性。”
“小公的公听着便想起宫里的公公们,不如取攻打的攻,有气势些。”
“嘎嘎嘎!”
焕焕指着小攻,对沁娘炫耀道:“你看它很喜欢,它喜欢有气势的。”
焕焕心满意足地将小攻取出盆,指尖轻点它的嘴壳,越看越喜欢这只鸭子。
“嘎嘎嘎!”小攻甩摆几下“翘臀”,然后展开双翅,甩身上残留的葱水。焕焕离小攻很近,被甩一脸的水,嘴角还因此挂着什么东西,伸手取下,是一截绿葱。沁娘在旁笑得极乐,毫不掩饰。
焕焕委屈道:“小攻在报复我!”
“嘎嘎嘎!”
“哈哈哈哈。”沁娘弯下身,取下焕焕额心处的一截短葱,摊在指腹给焕焕看。笑道,“小姐,这还有一个呢。”
一主一仆因为一只鸭子,在院子里笑得极开心。茉娘也闻声赶来,手里拿着把带血的菜刀,笑着嘴兴奋地看着院里的二人。茉娘指了指灶房,然后蹦着步回屋做饭。
沁娘止住笑声,朝着灶房走去,乐声道:“小姐回屋准备吧,我去浴房给你把水打上。”
焕焕闻言把小攻放在阳光底下,轻拍它的背部,嘱托道:“别乱跑啊,乖乖等我,我洗完就来和你一起晒太阳。”
“嘎嘎嘎……”
自林府遭遇变故,父亲去世后,焕焕的衣服几乎全部都是梨白色,只有几件是淡粉色,还有一件鹅黄色。今天天气极好,焕焕想着换个衣服颜色,整日素白色,自己也看厌了。便找出了箱底压着的鹅黄罗裙,配一白锦刺绣腰带。找好衣服和腰带后,焕焕便抱着衣服配饰直奔浴房。
从前找换衣服都是玲儿替她安排的,她从未上心。把衣服配饰揉成一团,放在离浴桶不远处的竹篮里。等沁娘倒完最后一桶热水,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扯腰带,脱袜子。
沁娘见她猴急,上前替她挽着头发,心疼道:“小姐慢些脱,别把头发伤着了。”
等脱到只剩一层单薄的里衣后,焕焕朝沁娘尴尬一笑,示意道:“沁娘,奴儿害羞。”
沁娘会意,小心地放下头发,生怕弄疼了她,悦声道:“小姐等会儿把衣服放到门槛处,我好拿去给你浣洗。”
焕焕点头,看着沁娘把门紧紧关上后,快速地脱下里衣,伸腿泡在浴桶里。
啊,太舒服了。焕焕不由得闭眼感叹,昨天半夜李泽叡抱着她,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让她紧张了许久,到后面被抱得后背出汗,但偏偏抱着她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她稍转头动一下,他便醒来,还不等她发话让他松一松,揽着她杨柳腰的手臂便用力将她捆得更紧些,丝毫不允许她“逃跑”。
也罢,昨夜流的汗,今天洗干净就行。焕焕拿着葫芦瓢舀水冲着自己的后背、肩头和手臂,嘴里不自觉哼着曲,还是她母亲教给她的小曲。
“佳人呀~如梦,常在心中,君呀~呀若不离,我定相依,相依诶~”
一曲哼完,洗头用的皂角已用完,水也开始变凉。焕焕拧起长发,放于肩前,然后托着胸部缓缓站起。焕焕发育得极好,虽比同龄女子晚发育,但身段丝毫不必她们差,甚至出落得更加玲珑有致。
正当她准备迈腿出桶时,门被人轻轻推开,焕焕以为是沁娘来取衣服了,并不设防。口中还打趣道:“沁娘也来得太巧了些,我正好洗完。等我穿好里衣替我梳头好不好?”
焕焕从浴桶里出来,光着脚丫慢步走到放衣服的篮子处,却发现自己忘拿了好多东西,像什么揩水用的布巾,用来遮形的小内衣,以及单薄打底的雪白里衣。焕焕看着篮子里仅有的鹅黄色罗裙、上衣和一条花纹极美的腰带,不禁伸手拍额懊悔。
水淋淋的身体,急需一件能揩水擦身的布巾,她突然想起门槛处脱下的里衣,正好可以用来去水。转头见门被打开一条不宽不窄的缝,脱下的衣服还未被沁娘拿走。她急忙迈着大步绕过浴桶走到门槛处,托着胸部弯腰捡里衣,拾起里衣抬眼的一瞬间,她看见门缝外有玄色袍子的一角,心里正纳闷沁娘为何会穿黑色玄衣,直到她完全站立起,才发现门外站着的不是沁娘,而是,而是李泽叡!
焕焕见着李泽叡时,他侧站着,一只手雅正地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正提着只旧木桶,双目平视着院墙,并无逾矩。
倒是焕焕不淡定地大“啊”起来,成功引来李泽叡的转头。李泽叡先是看了她的脸,而后目光下移一瞟,目光不自觉地停滞在焕焕胸部,但随即明白过来,转身不看。
焕焕已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急忙关上门,本能地背抵着门,生怕李泽叡发疯闯进来。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情,才开始用脱下的里衣擦身体和头发。
李泽叡狐狸眼连眨好几下,有点不敢相信方才所见之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为防自己冲动,特意离门几十步远。
焕焕听见门外男子移行的脚步声,松了口气,突然想起李泽叡或许能帮忙。急忙出声叫喊道:“李泽叡,去帮我把沁娘叫来。”
“沁娘去抓贡鸭了,叫我来取你的衣服。”
“小攻?小攻怎么了?”焕焕闻言,忍不住紧张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泽叡还不知焕焕给那鸭子已取了名。听见小攻这名字觉着有些奇怪。
“鸭子。”焕焕解释道。
“什么?”李泽叡还未从方才遇着的大好春光中收回魂来,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脱口问道。
“不是说你鸭子,是我的鸭子怎么了?”焕焕听他语气带着些许怒意,以为是自己表达不对,让李泽叡误会了什么。
“那鸭子会飞,飞往后湖方向去了,沁娘和茉娘去抓它了。”
焕焕心里着急,自己总不能不穿遮形的内衣和贴身的里衣就出去吧,更何况李泽叡还在外面。想着沁娘不在,玲儿伤势未好,眼前能叫人帮忙拿衣服的就只有李泽叡了。遮形的内衣她是不打算让他帮忙拿,但里衣还是可以的。于是软声道:“李泽叡,我衣服忘拿了。”
李泽叡闻言靠近了几步,听焕焕说得磕磕巴巴的,羞涩不已,便自然而然想到要他拿什么些衣服。
对着屋里的焕焕道:“你把换掉的衣服披在身上。”
“不用,我有带外衣。”
“那你便把带着的外衣穿上,别着凉了。”
焕焕闻言也觉着李泽叡的话有道理,没穿衣服感觉凉嗖嗖的。
李泽叡在外等了一会儿,放下装衣的旧木桶,朝浴房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