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也算是苦了您了。”
尚牛背着一个大包裹,脊背弯了下来,头上的汗水滴在土地上,升起一股白雾。尚牛一步一个脚印,将脚下的土深深地压了下去,走到牛拉的木架子车旁,用力的推着。一个精瘦的老人坐在木架子车上,身旁坐着一个四岁的瓷娃娃,娃娃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拐杖雕着一条呲着獠牙的蛇,蛇头宽大,蛇身鳞光闪闪。娃娃手轻轻摸着蛇头,一摸一笑,平时娃娃被父亲揍时,没少被这拐杖保护,今日这拐杖被自己捧在手里,开心不已。
精瘦的老人伸手摸摸膝下的娃娃,一脸慈祥的笑着。
“我苦什么,当年老子行军,日袭百里,腿都跑断了也没人喊一声苦,这又算得了什么。”
精瘦老人经常提起他当年从军的壮举,只要一闲着就说,以前儿子小的时候,就和儿子说,现在儿子长大了,不爱听他啰嗦了,有了孙子,就和孙子说,还好孙子喜欢听他说着重复无数遍的故事,百听不厌,还常常问一些精瘦老人喜欢的问题,深得精瘦老人喜爱。
“爷爷,咱们是要去当年你经过的那个东卫城吗?”
娃娃仰着脸,瞪着大眼睛,看着精瘦老人,精瘦老人伸出那干农活时磨出的满是茧子的粗糙的手,摸一摸娃娃的脸,娃娃脸上一阵痒,嬉笑着叫了声爷爷。
“是的,牛娃,这次爷爷带你去看看你马爷爷。”
“是那个骑马奔袭八百里,累死五匹马的那个马爷爷?”
“对对,就是那个马爷爷。”
“好,我要去看。”
娃娃的小名叫牛娃,他爹的小名也叫牛娃,尚牛听了心里别扭,想着自己叫牛娃为啥儿子也叫牛娃,尚牛曾无数次的反驳这件事,但最后都以老爹的一棍拐杖结束,显然他的反驳在这个曾征战沙场的老人眼里是多么的无力。
“爹,咱在南越待的好好的为啥非要回来呢?”
尚牛很累,虽说一路上也有歇息,可这快到东卫城的这几十里他爹就没提过休息的事,就想立马飞到东卫城似得。
精瘦老人拿起拐杖就要打尚牛,只是这一拐杖打在了尚牛背着的大包裹上,声音虽响却并未打痛。尚牛一脸委屈,老实巴巴的推着木架子车,不敢言语。此时的黄牛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了,迈出去的脚步都显得虚浮起来了,左腿拌右腿的,一瘸一瘸的往前走着。
“你个臭小子,那南越是你长待的地方吗?你也不想想你是哪里的种,待在南越,待在南越天天被那姓郑的小王八蛋欺负不成,我看你就是个受气的命,想想老子一生戎马生涯,到老了偏偏生了你这个有鸟没蛋的种,一点骨气没得,走,快点给我走,再啰嗦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精瘦老人举着拐杖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尚牛,尚牛也只是低着头,用力的推着木架子车。
东卫城外,有三两个卖茶酒的小摊,李未坐在一个离东卫城较远的摊子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对面还坐着一个娇柔媚态又故作淑女的千柔。
这段时间,千柔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跟在李未身后,打不走骂不走,搞得李未心烦,好在在这东卫城里,李未过这大爷般的生活,还算滋润。
“我说小妮子,你这跟来跟去的不烦?”
李未看着千柔,千柔看着李未。
“不烦,我心喜得紧。”
千柔含情脉脉的看着李未,看的李未有些不自然。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李未说罢便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千柔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她来这东卫城还有一事,便是请东卫城褚天行助力,但见到李未的厉害后,她便改了注意。
五毒教,在晋阳来说也算是一个二流教派了,虽说是二流教派,但里面也是争斗不断,丝毫不比那些大派差。五毒教派教主千彭镇一年前因尝研制新毒而中毒,时至今日,千彭镇已经快不行了,而门派大比也临近,二长老联合五长老,三长老和四长老联合,欲夺教主之位,大长老旁观,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反对,只剩下千彭镇教主这一脉,支持的教众少之又少,虽有心争夺,却无力而为,无奈之下,千柔便趁着东卫城选婿之时来这东卫城。千柔知道,这褚天行练剑如痴,恰好父亲当年收藏了一部不错的剑谱,有这剑谱,千柔有信心请褚天行为自己出战。可东襄山一行,褚天行身受重伤,到现今虽有恢复但毕竟不如巅峰时,怕其耽误要事,再有这李未如此厉害,有他帮助,这教主之位便还会留在他们这一支中,毕竟这五毒教也是千柔的祖爷爷创建的,万般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李未趴着,眯着眼睛睡觉,只听到耳边有些许抽泣声,李未微微睁开双眼,看向千柔,只见她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千柔发觉李未在看自己,连忙伸手擦去眼中那些忍不住而流下的眼泪,轻声说道:“抱歉。”
李未也不回答,接着趴在桌子上睡觉。
千柔看去,不免心中又悲伤了起来。
“小二,上壶茶。”
尚牛将背上包裹放在棚外,大步迈进,坐了下来。尚牛的妻子则扶着精瘦老人坐下,牛娃爬上凳子,缠着坐下的爷爷讲故事。
“爷爷,再讲讲马爷爷的故事吧,我想听。”
精瘦老人摸摸牛娃头,说道:“好好,既然牛娃想听爷爷就给你讲。”
牛娃开心的手舞足蹈。
“那日,我狐牙军在南越樊龙坡与南越大军作战,谁知中了南越奸计,受困于樊龙坡,当时许巍昌许将军便下令命人传信,以求增援,可一连出去了十几波人都被斩杀,挂在了敌营外,后来,我狐牙军士都抱着必死心态想与南越贼人拼死一战,就在这时,你马爷爷马二狗说他有办法把信传回去,后来大家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马二狗去求增援,我们也心中打量着,要是他三日未归,我们便去和那南越贼人拼命。你马爷爷那真是神人,在晚上夜黑风高的时候,你马爷爷牵了十匹马,在马上绑上穿衣服草人,然后蒙了马的眼睛,对着马屁股上扎上一刀,马受惊,四处冲撞乱跑,南越贼人见此以为我们狗急跳墙,连忙差人追杀,你马爷爷也趁他们防御出了岔口,趁机逃了出去。你马爷爷出去后便策马狂奔,八百里急奔,途中跑死五匹马才赶到忘生城,后东卫城、忘生城、春御城合三成守军之力,与围困我狐牙军的南越贼人恶战三日,终将贼人逼退。后来你马爷爷回来时,我们才发现,你马爷爷摔断了一条腿。”
牛娃哭丧着脸,说道:“爷爷,马爷爷太可怜了,我们见了马爷爷把他腿只好行不行?”
精瘦老人笑道:“爷爷可没那本事,再说你马爷爷腿断了也是好事啊,你马爷爷断了腿,却回来娶了老婆,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多好。”
牛娃一脸不解,但也跟着点了点头,他此刻想着这马爷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尚牛听的心里烦,说道:“什么多好,腿瘸了,能有多好。”
精瘦老人蹭的火冒三丈,拿起拐杖便要打尚牛,只是中间隔着尚牛的妻子,自己年纪大了行走不便,打不着,便将拐杖仍了出去。尚牛头一歪,躲过拐杖,拐杖一下落到李未头上。
“谁打我?”
李未头上吃痛,扭头喊道。
尚牛见打中了别人,连忙起身,将地上的拐杖捡起,弯腰赔礼道:“抱歉,抱歉,在下给你赔不是了。”
李未起初想要发火,但看见这雕蛇的拐杖后眼放金光,说道:“没事,没事,这拐杖是你的?”
千柔见有人打了李未,已经将袖中银针拿在手中,想要让此人尝尝厉害,不过在李未的眼神示意下,千柔便收起了银针。
尚牛说道:“这拐杖是我爹的,是我给我爹拌了两句嘴,我爹打我那,实在是对不起,还请你原谅。”
李未笑着,一边挥手示意没事,一边向着拐杖拽去。
在尚牛手里的拐杖突然被李未拿走,尚牛有些不知所以,想着这人难道想打自己两下出气,不过毕竟是自己的爹失手打了这年轻人,让他打两下出出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尚牛做着被打的准备,可却见李未拿着拐杖看来看去,然后向着他爹走去,尚牛以为李未要打他爹,伸手拦在李未身前,说道:“你要打就打我,敢打我爹一下我跟你拼命。”
李未哈哈一笑,拍了拍尚牛肩膀,精瘦老人看着李未的举动,又看看李未身后那娇媚的女子,指着尚牛开口道:“你给我滚,没看到人家就没放在心上。”
尚牛一阵无语,李未笑着,对着精瘦老人说道:“敢问您这拐杖是从哪来的?”
精瘦老人打量着李未,只见李未身材健硕血气饱满,是个练武之人,又见李未模样俊俏笑得开朗不含一点假意,便说道:“年轻人,你对着拐杖感兴趣?”
李未说道:”不,我对着拐杖上雕的图案高兴趣。”
精瘦老人脸色凝重,说道:“年轻人,你认识这上面雕刻的东西?”
李未坐在尚牛坐的地方,将酒壶中的酒给老人倒了一碗,说道:“认识,但不知这图案是谁雕刻的?”
精瘦老人一口饮下碗中酒,大喊一声痛快,说道:“这蛇是我雕的。”
李未听闻,又给精瘦老人倒了一碗酒,说道:“还请告知来历。”
精瘦老人这次未喝碗中的酒,而是反问李未,“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未知道这精瘦老人知道这虎鼻蛇的来历,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我是习武之人,只是我内有损伤,虽看似体壮,却修不出内力,这是我一大伤心之事,习武之人,只求境界,但我有内伤,却无法提升实力,是我一大遗憾,好在寻得高人出一药方,此中便有你这拐杖上雕刻的蛇的蛇胆,所以,见此迫切的想要追寻此事。”
精瘦老人说道:“原来如此,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也有一事相求。”
“请说。”
“我有一兄弟,叫马二狗,早年腿断,接上后成了瘸子,我想既然你寻的那位高人能治得了你的内伤,想必也能使我这兄弟复原。”
这精瘦老人真是精的要命,李未刚说完,这精瘦老人便开口要治病,那高人是李未编的,治这瘸子也只能是自己,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说先得到这虎鼻蛇的下落了,大不了到时候让白辰来治就行。
片刻间,白辰便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