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洲骇人听闻的发言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因为同样贪生怕死的心态对于在场六十余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在方英战不顾苏启洲极力反对下达转移命令时,没有任何犹豫便选择了跟随,为此不惜忤逆长官的命令,往大了说这种行为是反叛罪也不为过。
苏启洲的激烈言语在场任何一人都听得见,在庆幸死里逃生的同时,认为那只是对信仰遭到侮辱的发泄之言。但是苏启洲的最后一句问话,无疑是掀起了众人心底刚刚平静下来的惊涛骇浪。
最初对这阵沉默感到不解的是方英战。
虽然苏启洲的发问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是苏启洲之所以能坐上训练基地的第一把交椅,可不是那种简简单单就被哄弄的角色,刁钻、老辣二词用在他的身上最为适宜。如果真如苏启洲所言那般,那么他们不战而逃的行为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帮凶!
这件事很清楚也很明白,毋庸置疑地,在细细思量之下,大多数的人将不善的眼光望向方英战,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选择偏向了苏启洲。
但是,不管是同意之词或是反对声浪,应该马上会有某些反应出现才对——但此时现场却是鸦雀无声。
“你究竟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吗?”
好不容易率先开腔的方英战脸上除了严肃之外,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一抹疑惑的神情。
“在这种时候大放阙词,真的会对局势有利吗?堂堂人类要与光瞳生物合作谋害同族,这种话你竟然说得出口!”
“没错!从一开始光瞳生物的突袭就处处透露着诡异,就你的嫌疑而言——首当其冲!”
苏启洲敛去激烈的神色,他费力的蠕动着身子坐起靠在墙边,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肃穆神情。
“哈哈哈——打断一下你的幻想,我就想确定一下……你凭什么笃定我是叛徒呢?”
方英战一改常态突然爆发一阵大笑,既卑劣又极为下流,仿佛将所有礼节与尊严全部一脚踢开的放肆大笑声。
众人皆盯着二人,一股弥漫在空中的微妙气氛,仿佛一点即燃,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那是因为啊,你的一切动作都在我的监控之中,蠢货!”
苏启洲露出一副兴致萧索的表情,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紧紧束缚住身体的绳子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下,竟然缓缓卸去力道,随着苏启洲缓缓站起身的动作,就这么从身上滑下。
“……”
方英战面色凝重异常,双眉紧蹙,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迅速升起。
“快!绑住他!他想引起内乱,他才是真正的叛徒!”
方英战用着略显焦急的语气,一直都钦佩自己运筹帷幄的能力,甚至用吓到尿裤子的行为来将自己饰演的胆小角色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是直到现在一切尽数归于虚无。
方英战从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过任何不妥,当然也没想到现在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质疑他。众人不为所动,只是呆愣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搞清楚现状。
“究竟谁是叛徒,你比我更清楚吧?”
方英战陷入一阵默然,没有搭理自顾发言的苏启洲,脸上忧郁的表情欲渐沉重,同时也慢慢地攀上一抹狠色。
一直将手臂藏于腰间的方英战突然爆发,一把手枪出现在他的手中,枪口直指苏启洲。
但就在他要扣下扳机的时候,四道身影突然从左右两侧飞身即至,以极其迅速的动作将其按压在地,不得动弹分毫。
苏启洲缓缓走到方英战面前,同样以俯视的角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只不过两人的身份发生了呼唤。
“所以说啊,直到你掏出枪的那一刻,我才真的确定你是叛徒。如果我要是早就知道的话,何必还要费这番工夫!”
苏启洲的这番话看似是对方英战的戏谑之言,实际上是说给众人听的,为了更进一步的明确此刻方英战所背负的叛徒之名。
“看来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重新执掌大权,就算是同僚也不惜栽赃陷害,你与我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按住方英战的四人将其紧紧束缚住,相比较苏启洲之前的绑姿待遇就要差上太多了。
方英战因为巨力的钳制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肆意地放声大笑,虽然他的表情满是羞愤,但是眉宇间的眼神却发出充满杀气的味道,有如海市蜃楼一般晕腾而上。
“身为俘虏就该明白自己的立场,闭上你那无用的臭嘴……”
突然一股强烈的震感打断了苏启洲的发言,隐约之间能够听到自地表之上传来的闷响,接连不断,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生物踩在地面的爆响一般。
明亮的灯光闪闪烁烁,仿佛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摇晃起来,如果不是显示器上传回的地面画面,众人还真的以为此时地震正在发生。
紧皱着眉头的苏启洲在看到画面之后面色一喜,一直心心念念的学生们不仅还存在着不少幸存者,而且正在对被侵占的大本营展开炮火攻击。
本以为群龙无首的训练兵会沦为溃兵游勇,甚至会在远超他们实力的光瞳生物面前只有等待被屠杀的份,这原本是苏启洲最不愿看到也是最迫切改变的问题。
但是此刻的训练兵们,在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以及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依旧敢于拼死一搏,主动发起进攻,并且从战略上看这次进攻绝对是极为有效的,可以决定战场胜负的一次进攻,这令苏启洲怎么也不会想到。
“睁大你们那双涣散的狗眼看清楚!绝境之下,你们的后辈依旧在浴血奋战,不管是为了正义职责也好,还是为了保全活命也罢,他们真真切切地是在战场上搏命!”
“而你们这群软弱的猪猡,只会躲在地下瑟瑟发抖,说到底,该死的是你们,而不是他们!”
苏启洲的嘴臭在此时似乎完全解开了封印,激烈的言辞骂的众人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但是——此时此刻,你们依旧还有着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锐利含威的眼神扫视着在场六十余人,众人皆能察觉到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也因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紧迫的气氛如冬日的湖面当场冻结,所有人都在等待并抗拒着苏启洲接下来的解答。
“拾起被你们丢掉的责任,返回战场与训练兵进行最后的大反攻!”
当苏启洲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有人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巨大压力而崩溃,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败北,就连身体上也同样如此。
四肢无力导致身体失去该有的平衡,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的大有人在。
现实不像童话,战场更不该点缀热血!
正是因为在场之人比谁都要看得透这一点,才会近乎于偏执的惧怕抗拒,战场只会让生灵屠灭,热血只会让死亡尽快到来。
身在战场亦如此,满腔热血更催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苏启洲慷慨赴义的说法,他们尽可能地将头颅埋地更低。
“哈哈哈——”
无人应答之际,只有方英战的放肆笑声在室内回荡,带有的只是嘲弄的情绪,似是嘲弄众人的表现,更是讽刺苏启洲的天真行为。
劝说一群惜命的胆小鬼去送死,确实是世界上最难的难题。
“呆在这里很安全吗?”
苏启洲叹了口气,他的神情没有因此羞愤,反而异常平淡地陈述着话语。
“确实,知道此地的人在场也就只有两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他。”苏启洲指了指方英战继续他的发言。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中出现了叛徒,细想一下就能知道这个地方的安全性……”
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启洲没有再继续陈述,但是他的话就像是响鼓般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头,无情而又狠厉。
头顶上依旧传来爆炸的巨响,地面也一刻没有停止过晃动,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众人犹豫了,准确的说应该是茫然了。
苏启洲说得对,目前的藏身之所肯定已经被叛徒透露,沦陷只是迟早的问题。本以为能因此得以保命的唯一手段到最后只是幌子,说不定是为了轻松而又集中地铲除余党所设下的陷阱。
只要发挥大脑无穷的想象力,能想到这一点不是什么难事,这也正是众人此时茫然无措的原因所在。
“所以,不管是呆在这里,还是重回地面加入战斗,不可否认的是我们都无法逃避死亡。但是——我想后者还有一线生机,有的人会死,同时也有人会成为战斗之余的幸存者。”
虽然苏启洲将他们的退路毫不留情地斩断,但是实际上却是在为他们提供一条新的求生之路,只有少数足够幸运的人才能走到终点的路。
但就是这样一条狭窄且无边际的道路,对于求生欲极强的众人来说,无疑是挤破脑袋都想要踏上的,因为身后已无退路。
说到底这是苏启洲的攻心手段而已,利用绝望煽动着顽固的求生欲望,逼迫众人不得不重返地狱。实际上苏启洲所说的足够幸运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在他的理解里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