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思虑再三,还是屈服在了楚皇的威慑力下,若是以后查出了这人有问题,他逃脱不了干系。
他开口,对倪滟命令道:“取下帽纱,解发。”
倪滟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在外面排队之时祁天就对他说了会发生什么,她听话的摘下了帽纱,长长的卷发也在那一刻松散下来,披在她的脑后。
官员一直紧握着拳头,冰玉就在他的袖子里,贴着他腕部的皮肤,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紧张,肯定是有问题才会给他冰玉,要是真有问题的话,他要怎么做才能独善其身?
思考着对策,可转眼看到倪滟和样貌描述上一样,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拿起笔在燕霓的登记信息后做了个标号,对倪滟的整个态度都和善了,他对她招招手,道:“你过来。”
他给了倪滟和祁天一样的纸张,还是按照习惯嘱咐着。
和祁天一起走出了铜牌司,倪滟问道:“我什么时候成了竹木狼马山下的连云村人了?”
“很多事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祁天打了个哑谜。
倪滟偏头看他,忽然笑了,对这个问题不再深究。
“这之后有什么打算?”祁天问道。
“你说过告诉我所有事情的。那走吧,你家我家还是如家?”倪滟戏谑道。
“这边可没有如家酒店哦,”祁天笑道,“才见两面就如此迫不及待,你会吓到我的。”
“我就说你肯定有问题,”倪滟抓住了关键,“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对不对?”
“准确来说,我本来就是这里的……”祁天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神?魔?人?”的纠结,而后用了一个最不恰当的词,“……生物体。但我也去过你先前的世界,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多多少少了解一点皮毛。”
“你不是人吗?”倪滟有点奇怪,干嘛要用生物体这个名词。
“不完全是。”
“……”倪滟想吐槽难不成还是个畜生,可也怕挨打,于是乖乖的换了个话题:“你以前为什么没有铜牌?”
“因为我能飞,不受城墙排查的限制。”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来领?”
“为了赠送你一个信息名额。”
“好家伙,特别感谢您。”
——
庄月一路找到了小苑,院子外只有一扇木门,他轻轻推开。大雨之后,路边有浅洼积水和残枝败叶。
一步步踏过,仿佛看见了那日柳絮独自回来的景象,他忽然觉得自己错太多了。
有一间房轻掩着门,庄月静静地走过去,准备推开门,却听到里面有谈话声。
——
闲初井跟庄月打了一架后回来跟柳絮和庄夫人说,如果她俩不嫌弃,可以跟他回闲都。
柳絮没有立即应下,庄夫人在气头上,真想立即答应,再也不对庄月抱希望,可见到柳絮不说话,就也没敢说什么。
闲初井道:“你们也不用急着立即答应我,总之在铜牌的事情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不会催着你们。只是如果铜牌的事情有了结果,楚国给我身份之后,我便没有回头路了,闲都与楚国各不相干,两个地方只能选其一,留在楚国,我就没办法带你们回闲都。”
说完后闲初井就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子。关上房门后他才抱着头,整个人陷入了难过的情绪,柳絮的沉默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不管他庄月是不是早已没良心了,她都还记着庄月离开前的好,用曾经的美好去粉饰早已变化了的现在。
他为此感到愤怒,不甘,为柳絮不值,都是徒劳。
庄夫人年岁大了,在近来这些天越来越觉得身体一天天的在垮掉,她心里明白一直以来都是谁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在绝境之时,又是谁对她伸出了援手。庄月确实是她亲生的,可离开了太久,很多东西就有了变化。
她见闲初井落寞的离开了房间,便坐到了柳絮身旁,道:“絮儿啊,从我第一天把你带回家起,我就一直是把你当我亲闺女待的,这些年来你也知道,你和月儿之间,我不曾亏待于你。”
“母亲,我知道的……”
“我多希望咱三个可以好好的过一辈子安稳日子。可是事与愿违,后来月儿决定离开,这些年来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很多时候我想着他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甚至想着劝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要被我拖累。你这孩子倔,我也明白你认准了的死理儿谁也改变不了,便就没对你开这个口。我没想到我只是多念叨了几句月儿,你便赌上了全部,卖掉了家宅和土地,要带我来寻他。我多怕我死在了半路上,剩你一个人,一无所有,孤独的走下来。我在闲都那门口硬是不敢落那最后一口气,我就怕你这丫头,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说到伤情处,庄夫人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接着道:“可咱遇到了闲少主,他是个好人,比月儿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对你好,也对我好,愿意为你离开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我放心了,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可以好好的跟闲少主在一块儿,他定不会叫你伤心难过的。”
“母亲,你们去找庄月哥哥,他可曾说过什么?要对我说的?”柳絮不肯死心,如果放下那么容易,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的人了。
庄夫人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根本就劝不动柳絮,想到一切原因的罪魁祸首,他就来气,“那个孽子,他不肯跟我回来,我已经告诉他了,从今以后我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柳絮拉拉庄夫人衣角,反倒小声劝道:“母亲您别生庄月哥哥的气。”
“絮儿啊,母亲认认真真的跟你说,如果闲少主拿了楚国的铜牌,他就再也不能回闲都了。这一路,他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咱们不能让他回不了家啊。”
“…….”柳絮没再说话,却也开始想这其中的利弊得失。
又是几个时辰过去,柳絮似乎是想清楚了一些东西,她带着庄夫人去到闲初井的房间,问道:“不考虑我的情况下,楚国和闲都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你更想生活在哪里?”
闲初井见柳絮这样问,也认真想过后才答道:“相较而言,闲都简单,规矩少,全民重心都在练武让自己更加强大上。而楚国广大,地势复杂,规矩繁多,楚国国主既想发展经济,又想要绝对统治人民,两者都想要做到最好,也就容易造成都做不好的后果。平心而论,我对闲都熟悉,生活在闲都更加游刃有余,可换而言之,一成不变总是枯燥乏味。楚国虽繁杂,却也能在生活中处处寻得惊喜,若问我更想生活在哪里,我偏向于楚国多一些。”
却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柳絮和庄夫人对视一眼,与她们所想差了些许,柳絮道:“现在已经找到了庄月哥哥,与闲少主起初想要帮助我们的期望已经达成,这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闲初井不答,反问道:“我想听听柳姑娘日后要作何打算?”
柳絮低下头,想了想,道:“方才我与母亲商量过,不想折腾了,我们打算买辆马车,慢慢的回清平。”
“可你们不是在清平已经没有住的地方了?”闲初井惊奇道,没想到她们还想回去。
“我知道自己已经快不行了,俗话都说落叶归根,我已经住了一辈子了,死后还是想葬回去。”庄夫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闲初井便道:“好,我送你们回去,想办法把家宅买回来。”
“那在这之后,”庄夫人道,“你可否愿意留在清平?”
闲初井看向柳絮,“不知柳姑娘愿不愿意我留在清平?”
柳絮忙道:“自然是愿意的。”
“那你会欢喜吗?”闲初井紧跟着问道,满怀期望的等着柳絮的答案。
——
同样满怀期望的,还有门外的庄月。在听完她们的想法和谈话后,他还是觉得他对柳絮的感情,更多的是愧疚,就算他这回跟着柳絮回清平,也不会幸福的。
闲初井对柳絮不计回报的爱,反倒是让他确定了这与他对倪滟的感情几乎一样,所以现在闲初井那般问,他只希望柳絮会回答“欢喜”。
只要柳絮欢喜闲初井,那他就不会是罪人。
——
“你能飞,为什么还要租个小船过河?”
“我能飞,你能吗?”
“你就不能,背着我飞?或者抱着我也行,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说的也有道理。可我想低调点。”
在商量了“你家我家还是如家”后,倪滟和祁天决定先出金钥城再说,城里有一对麻烦事,说到底也算是庄月的家事,她在与不在都解决不好,还不如溜了算了。
城门外有守着的戴月军,倪滟不想与他们碰面,所以打算从锦带河直直过去城外。在租小船的空隙发生了以上对话。
船夫是锦带河上的老船夫了,他接到了上边下达的命令,对过往人群例行检查职责和登记。
“铜牌拿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