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祥云修纹出神,想着今夜她是否能睡着。也没过多久,她再次听到床幔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细细簌簌的上坐床的声音,很快坐床旁的那盏油灯灭了,屋内顿时黑了。
黑暗中,萧奕峥的轻声响起:“我知道你没这么快睡着。忘记问你是否畏黑了。”
“不碍事,我不怕。”她柔声回道。
“明日回门的事宜,我已安排好,你无需挂心。”
“嗯,我不担心。”
“我已让人将你的嫁妆送去朝兰苑库房。昨日的火没有造成任何损失,你有空也可以去查点一下。”
“不用。”清溪回的果断,她侧了身来了兴致,试探问道:“府里的人员排查都结束了吗?走水的那处库房没什么大损失吧?”
晚膳时,忠伯和听梦曾领着王府众人前来向王妃拜礼。她环顾了一圈,发现人数不多,而昨日在大婚房内伺候的女官们似乎有两人不在其内。她那时便意识到,萧奕峥对王府内人员的整肃已经迅速而有效的开始。
“事情很顺利。那处库房本来就老旧,损失不大。日后,你若是觉得府内里有什么需要整修之处,便放手去做,不过分即可。”
清溪扑哧笑了,她确实动了打理后院池塘的念头,他偏正好提到了这些事。她想了想,问了句:“若是我为王府做些装饰整修,你可有特别喜好?比如,颜色。”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喜绿还是喜红?”
“我没什么特别喜好。绿叶红花,都可。”
“你喜好养鸟吗?”
“鸟?你想养鸟?你想养就养吧!”
清溪蹙眉,她不是这个意思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嗯,那你是不是会说腹语?游走江湖时喜欢在野外睡觉吗?有没有误入过什么村子遭人围观的那种?”
萧奕峥本来闭着眼睛,听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忽的一下睁开了,望向床幔。这姑娘到底想问什么呀?怎么这些个问题都奇奇怪怪的。“还想打听那些故事的真假,我说了一个秘密换一个故事。”
清溪一顿,她可不是想着这回事啊,可也是这一顿让她意识到自己也有些可笑了,竟然真的问清松给她的小册子上的问题。于是,她下意识的往被窝里钻了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睡吧,我也睡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屋外月光温柔缱绻。
萧奕峥再次缓缓闭上眼,耳边却仿佛能听见气息流动的声音。从昨夜起他便没怎么合过眼,按理说应是极度疲累,但此刻却也无法坦然入睡。人生第一次,第一次与一女子同屋而眠。直到听到绵缓的呼吸声传来,他倏的一睁眼,撇头再次看向了床幔,她倒是先睡着了。
清溪睡得香甜,隐隐觉得眼前有亮光,不耐烦的翻了一个身,懒懒道:“月影,让我再睡会儿。”
“你如果想让大家看到我们新婚第二日便分床而睡,你便再睡会。”
清溪不耐烦的一蹬被子,皱着眉道:“你好啰嗦。”
萧奕峥轻抬帷幔的手一顿,平生第一次被厌烦,他本能的有些气闷,想着她若是男子,大概一掌便已经拍上去了,可抬眼一瞧她这一脸满不在乎的贪睡样,气闷已变成了气笑。他轻咳一声,正声道:“既然阿珩不愿起身,那么本王就自行上床了。”
阿珩?本王?
清溪一个机灵,瞬间睁眼,眼前之人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虽然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赶紧将被角向上提了提,睡意皆无,分外清醒。
萧奕峥见她如此,便放下了帷幔,缓声道:“起身吧,他们要进来伺候了。”
清溪立即简单整理了一下起身,见萧奕峥已经穿戴整齐。她又赶紧自行穿戴外衣。
而在她起身后,萧奕峥便径直走回至床边,伸手麻利的扯起了床单,三两下的折叠好,匆匆走了出去。清溪正在疑惑他的行为,侍从们已经请安请进。
月影和听梦伺候她洗漱,整理床铺的女官走了过来拉着听梦低语道:“苏姐姐,床单少了一层。”
话音刚落,萧奕峥再次走回了屋,环顾了一圈众人,低声道:“床单本王已经收起,你们勿理。”
屋内侍女们听言,都微微低头,嘴角含笑的各自忙开了。
清溪这时才恍然大悟他收起床单的深意,耳根不自主的红透。
一旁的月影嘴角笑开了花,偏还多嘴轻问了一句:“王妃,您耳朵怎的如此红?”
清溪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轻斥道:“闭嘴!”
萧奕峥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抬眼望向清溪的侧脸,见其耳朵确实已然红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两人整理妥当后便出府去了凌家。这一路上,清溪显得很兴奋,不停的掀起车幔看着街景,计算着还需多久才能到凌府。
坐在一旁的萧奕峥只是闭目养神,他不太习惯坐马车,以往在尚都城内出行,他也是骑马的多。只是三朝回门之时,他还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众人,他很在意这个王妃,即便出行的这一短暂时间也要在同一处。
马车驶近凌府时,清溪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下车了。而凌府门外凌德言已经早早的携着妻子儿子在等候。
萧奕峥率先下了马车,很自然的伸出手想要相扶身后的清溪。清溪看着伸至眼前的手,抬眼望着不远处的父母满怀安慰似的笑意,只能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两人走至府门前,凌家众人便要行礼。萧奕峥一步上前扶起了凌德言,也示意陈若芙勿行大礼。“岳丈岳母,无需行如此大礼。”
一旁的凌清松立马笑道:“那我是要给王爷王妃行礼的。”
萧奕峥还未来及开口,清溪已然一步上前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就别闹了,这是存心折煞我。”
“王爷面前,不得无礼。”凌德言赶紧提醒道。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妃的面子便是王爷的面子,什么折煞不折煞的。
萧奕峥笑着摆摆手:“内兄也无需行礼。阿珩性情自在,本王也不想拘谨了她。今日她回娘家,以前怎样,今日便怎样,以后亦如是。”
阿珩?凌家三人听到这个称呼,俱是一愣,旋即便都挂上了舒心的笑意。凌德言道:“王爷请。”
萧奕峥抬腿与凌德言走在了前面。清溪立即走至母亲身边,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
陈若芙仔细打量着女儿,见她盘起了发髻也是另一番风韵,这脸上俱是喜悦,她这颗心总算放下些,刚想问些什么,清松凑了过来,低笑道:“我给的小册子,恒王妃觉得可有用?”
清溪想起昨晚的对话,想都没想的抬脚便踩了他一脚。清松毫无防备,提脚低呼了一声疼。
走在前面的萧奕峥与凌德言闻声回望,便见清溪正瞪着清松,而清松龇牙咧嘴的抬着脚,陈若芙则一脸无奈。
凌德言见状,想着现在不好询问女儿了,毕竟是王妃,便对清松不满道:“立知你又怎么了?”
凌清松立即正经起来,恭敬道:“王妃近日回门,我很是期待,昨夜便没睡好。刚刚眼神不济,以为脚下有什么小册子之类的物件,便没走稳,稍稍崴了脚。王爷面前,立知失仪了。”
清溪听他如此说,心里一阵嘀咕,更是气恼,什么小册子,可偏偏还不能表现什么。“兄长走好了,小学脚下。”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清松淡淡一笑,尽显得云淡风轻般优雅。
萧奕峥就这么静静看着两兄妹,内心涌出了暖意。他看向凌清松,笑道:“内兄的才名,我早有耳闻,我朝还未出过如此年轻的探花郎。不曾想,内兄的性格也是如此洒脱爽朗。”
清松也立即恭敬道:“王爷谬赞。探花郎已是过去。王爷若是不嫌弃,唤我立知吧。”
凌德言也连连摆手:“王爷见笑了。他们两兄妹自小在苏江长大,受教于臣的岳丈,也秉持了他的人生态度,性情都跳脱了些,尤其是珩儿,还望王爷日后多多担待。”
“我在外游历时,每每去江南,总想有机会拜访一下陈老先生。如今倒是好了,我也要尊称陈老先生一声外祖父。如有机会,倒是想和阿珩一道去苏江看望他老人家。”
清溪闻言,立即疑惑的望向他,这戏做的挺足啊!还要带自己衣锦还乡了不成?
“哦?”凌德言也颇感意外,随即笑呵呵道:“那是甚好啊!本来这次大婚是想请岳父岳母前来尚都观礼,但两位老人家回信说是年纪大了,不便长途跋涉,就遥祝你们琴瑟和鸣。珩儿,你外祖父外祖母还特意提到,非常想念你,若是有机会望你回苏江一趟。”
“ 我会回去!”清溪回的笃定,眼中有光,甚是向往一般。
清松见其也不顾虑一下王爷的意见,便立即开口给她打起圆场:“王妃您真是太太配合王爷了!王爷刚说要看望外祖父,您就说要回去了!嗯,琴瑟和鸣,夫唱妇随。”
清溪见他又拿自己调笑,又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萧奕峥见状,笑出了声,淡淡道:“外租他老人家对立知和阿珩的培养甚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