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晏息刚说了几个字自己就卡住了,实在不知道能找出什么理由掩饰晏柄松的厚脸皮。
“我明白,在人间,本就是各自有各自的难处。”黎昕放下碗筷,看向晏息,苦口婆心道,“晏息你也莫要太劳累了,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活着还是快意潇洒的好。”
晏息呆滞的转头看向师弟们,后者也都投来相似的眼神,这不是个得道高人,这就是个傻子。
“我....我去看看爹,你...慢慢吃,不够还有。”晏息眼神飘忽的站起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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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馆主,”李老板扭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将手里的扇子啪的一收,脸上带着标准的商人的笑容,“别来无恙啊。”
“承蒙李老板关照,请上座,”晏柄松也拱手回礼,侧身向正厅吩咐下人,“奉茶。”
“晏馆主客气了,”李老板满脸堆笑,“近来身体可好啊?”
“好得很好得很,”晏柄松坐在主位上,下人也正好端着泡好的茶上来,“华顶云雾,不及李老板泉石居的茶香,还请莫要嫌弃。”
李祥端起茶盏,用盖子在杯沿划了一下,嗅了嗅,“好茶,好茶啊!佛天雨露,帝苑仙奖,”随后抿了一口,咂咂嘴,“晏馆主不仅武艺超群,还是位雅人韵士啊!”
“李老板抬举了。”晏柄松拱手一脸谦虚,心道什么雅士韵人,你个开茶楼的,我自然要奉茶,明天贵香阁的美人若是来做生意,我都能会用胭脂。
李祥显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觉得这晏馆主果然不同凡响,与普通武夫不一样,找他就找对了!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李祥终于开始了正题,“晏馆主最近可有生意啊?”
“不瞒李老板,如今正值初春,商道开路,总有富商找我押镖啊,”晏柄松故作无奈,“不过我对泉石居已是久仰,若是李老板有事相求,我柄松武馆自然竭尽全力。”
晏息刚好走到门外就听见自己亲爹这慷慨激昂的陈词,堪堪顿住了脚步,“我又没脸进去了...”
李老板突然一头雾水,我怎么就变成有事相求了?
不过李祥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立刻顺杆往上爬,“那劳烦晏馆主了,明日定北将军府要在茶楼设宴,还请晏馆主帮忙照看照看照看。”
达官显贵们经常在茶楼酒楼设宴,为保席间没有意外,或者有人恰巧来砸场子,老板们一般都会找当地有名的武馆来坐镇,一来保证达官显贵们的安全,二来也求个安心。
“这定北将军府...”晏柄松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李祥只当它担心价钱,便伸手比了一个五,“五十两白银,还请晏馆主考虑考虑。”李老板可是下了本的,虽说五十两高了些,但是明天这宴席是绝对稳赚不赔的,而且他也必须保证不能出一点差错。
“可是...”晏柄松知道李老板给的价钱绝对是够的,他担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些事。
李祥有点慌,以为他觉得钱太少,江南人不善舞刀弄枪,此地除了一个定北将军府可就是这柄松武馆了,李祥一算计,颤抖着比了一个六,“六十两。”
“成交!”晏柄松心下一横,终是被钱财迷昏了,仔细想想他的顾虑其实也是多余的,便哈哈拱手道,“多谢李老板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李祥抹了抹额角的汗,啪的一下打开扇子大力扇起来。
晏息实在是受不了自己的爹了,捂着脸默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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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众人吃完早饭都去练武场了,黎昕伸手招来下人,礼貌的问道,“厨房里可还有剩余茶点?”
下人第一次被别人叫小哥,心生好感,立刻热情满怀,“有有有,黎道长可有忌口?”
“多谢小哥,在下并无忌口,只是读书闲时喜好吃些茶点,”黎昕做了个揖,“最好甜食,尤其是...糖葫芦。”
下人心下一惊,糖葫芦算是茶点吗?果然读书人和我们想的就是不一样,“这厨房里是没有,不过小的可以去集市上为黎道长买些回来。”
“那有劳小哥了。”黎昕笑的乖巧,站的笔直。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下人只得尴尬一笑,“那小的这就去了,还请黎道长等候。”
黎昕微笑点头,转身潇洒又风流,可是这身影此刻在下人眼里却变得猥琐无比,“整的好像多有学问一样,结果这么抠门,糖葫芦钱都不给。”
弈鸣在房里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突然门外传来了不急不徐的脚步声,弈鸣立刻开心的蹦起来。
黎昕推门进来,落羽公子俊俏洒脱,微微一笑,两手空空。
此时他的身影在弈鸣眼里也猥琐无比,“我糖葫芦呢?”
“路上呢。”黎昕拍拍袖子坐到椅子上,“差人去买了,一会就来了。”
弈鸣只当他是在骗人,蔫巴巴的用屁股对着他,“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老树妖。”
“没骗你,弈半仙,还是没花钱的,我让一位好心的小哥去集市买了,”黎昕拍拍他毛茸茸的后背,“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啊,这柄松武馆竟过的如此拮据。”
弈鸣不明白了,只当他不愿意给自己买吃的,“拮据?你哪看出来的?我看他们家门口的大黄狗都有糖葫芦吃。”
黎昕长长的叹口气,“哎,你是有所不知啊。此事说来话长,想不到妙仪此生竟过的如此辛苦,时过境迁啊。”
“那你还让人家白买。”弈鸣随口道。
“那不还是为了你!”黎昕狠狠拍了他屁股一下,“我落羽公子一世英名,从来没这么厚脸皮过。”
弈鸣嗷一下跳起来,“你为了我,我还为了你呢!你这是报答我!不乐意你下次自己用法力。”
黎昕讪讪的,毫无底气,“我要是能用打你十个都没问题....”
弈鸣被这个没良心的气的七窍生烟,“那你来啊!”
“我去练武场看看妙仪吧。”黎昕不欲与他斗嘴,不等他说完就脚底抹油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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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烈日下,练武场传来打闹的嘻嘻哈哈声。
“我跟你说,这小芭蕉是我刚从厨房偷的,据说是那个泉石居的老板带来的。”晏竹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黄洋洋的小香蕉,“味道,肯定是好极了!”
“那你快给我尝尝,”周围师兄弟们围着晏竹,“你怎么就拿一个啊,太不够意思了。”
“哼,这还是我偷偷拿的呢,师傅练武的时候不让吃东西。”晏竹把小芭蕉轻轻剥开,动作缓而慢,存了心馋他们。
师兄弟们也都刚练完,当下正想着水果呢,那黄洋洋的小香蕉,那口感...师兄弟们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嘿嘿...”晏竹得意洋洋的举着小芭蕉在大家眼前转一圈,突然身后晏斯年猛地扑上来,晏竹吓了一跳,立刻把芭蕉一口塞进嘴里,随手将香蕉皮扔在了地上。
“你...”晏斯年失了手,看着晏竹满意的咂咂嘴,更生气了,抬脚就要踢,晏竹赶紧抬屁股跑,众师兄弟们也都在后面追着,打闹成了一团。
晏息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把长枪插回兵器架,正要喝止不成器的师弟们,身后猛地传来了一阵劲风。
晏息下意识的偏头闪躲,对方一掌落了个空。
“晏息,切磋切磋?”黎昕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晏息爽朗一笑,脚下在兵器架上借力转身向后掠去。
黎昕也一笑,右掌疾风而至,衣袖翩跹。
不得不说,黎昕的拳脚功夫还是很不错的,掌风看似虚浮,实则运了气,晏息右脚一定,向后弯腰,正正好好的与黎昕右掌上下擦过。
“身手不错啊。”晏息借着黎昕向右收掌的动作起身飞起一脚。
“过奖了。”黎昕反应极快的直接转身,接一个漂亮的侧翻。
树上飘下的落叶被他的身形带的在空中晃了几下,打闹的师兄弟们也都停下动作,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他飘逸的身影,稳稳地落在了香蕉皮上。
“啊!”黎昕刚一落地就被脚下的香蕉皮滑了一跤,倒霉公子名副其实。
“我看你飞起来的时候就想提醒你了。”晏竹摸摸胖脸。
“没事吧。”晏息慢悠悠的走到他前面伸出手,骄阳将他额头上的汗珠照的有些发亮,两侧的头发也微微贴在了脸颊,身材笔挺,好一个烈日舞歌的女儿郎,就是嘴角有点抽搐。
“有点疼。”黎昕也不觉得丢人,拉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拍拍衣袖,“你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噗。”晏息听他这么说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
黎昕看她笑的开心,把自己也逗乐了。
“不过说真的,你的身手很不错。”晏息勉强收住笑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黎昕,“练过啊?”
“嗯,练过一阵。”黎昕点点头。
“练过很长时间吧,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晏息抱臂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没多久,”黎昕认真的想了一会,“十几天吧。”
“十几天,你莫非骨骼清奇,练武奇才?”晏息惊讶的看着他,“都是你师傅教的?”
“嗯...”黎昕看着她的眼光好像又复杂了起来,“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