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茵在18岁这天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
拿到通知书的一瞬间,她想自己应该是很开心的。可她只觉得恍惚,好像飘在天上,脚下是虚的。
原来一切都过去了,一次次的崩溃、歇斯底里、躲在被窝的痛哭、少女心事轰烈又无人知晓的埋葬,都结束了。
一直到冯晨曦的电话打过来,江茵似乎才被电话铃惊醒:“晨曦,我考上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半晌,冯晨曦幽幽叹了口气“茵茵,我劝过你的。’’
江茵攥紧了手机“我不甘心,晨曦,我还是想试一试。他说过的......他说过我考上了就...
对面传来哽咽,冯晨曦很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好是好。能怎么办呢,她亲眼见证过江茵和严景云的亲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只能无可奈何的承认她最好的朋友的确是一厢情愿,将严景云对于一个妹妹的关爱与宠爱当成了爱情。
但是十多年的感情哪里那么容易说的清, 依赖不是假的,宠爱也不是。
“茵茵,你想做什么就去大胆做,这样畏畏缩缩不是你的风格。你放心,就算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给你撑腰。”
江茵挂断电话,从抽屉的底层抽出一台小小的诺基亚,那是严景云在她高二时送给她的。
"景云哥哥大学怎么这么忙啊,周末都没空陪我吃饭。宋之笙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吃什么。我想死你了"江茵坐在火锅店,向严景云抱怨。
"诶小没良心的,我可问了你,自己要求一大堆还怪我记不住"宋之笙翻了个白眼。
严景云听着两人斗嘴,想起江茵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发过信息"想我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江茵一下子没了声音,无精打采的靠在桌上。
"噗嗤"冯晨曦笑出了声"景云哥是茵茵成绩下降太快,老师打小报告说茵茵晚上躲在宿舍玩手机。江叔叔就把茵茵手机没收了。’’
江茵幽怨的看了冯晨曦一眼"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四个人风风火火吃完了火锅,江茵和冯晨曦本来走在前面,严景云和宋子笙在后面,江茵慢慢挪到后面来,把宋子笙一下顶开。
宋子笙翻了个白眼走到了前面。严景云嘴角翘起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景云哥,我没有手机了"江茵可怜巴巴的说。
严景云低头看了江茵一眼“玩物丧志,活该。”
"啊?"江茵有点没反应过来,"景云哥!!!我没有手机我怎么给你发消息,我有好多题不会写,你不帮我我成绩怎么好的起来呜呜呜"江茵假模假样的哭起来,偷偷看严景云的反应。
“......别装了”严景云想了想说"如果期中考试是年级前100我送你一个手机"
"真的?!不骗我!!"江茵一下来了精神,"你放心景云哥,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学习,你就买好手机等我吧"
江茵低头把手机开机,她还记得自己最后只考了104名,但严景云还是买了一个手机,不过是这台老年机。这台手机便成了严景云与她的秘密,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将这个号码告诉任何人。江茵点开短信箱,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她与严景云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时间终止于一月一日。
[景云哥马上就要轮到我表演了,你在下面吗?待会我表演完之后你去礼堂后门等我一下哦,我有话跟你说。]
她在冯晨曦点拨下朦胧明白了自己的心,精心策划了这场表白。后来的事江茵觉得像一场梦,本以为稳操胜券,结果却被现实泼了凉水。严景云拒绝了她,却给不出理由。
“是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成年?还是因为我成绩不好?景云哥,我可以考上A大的,我努努力我一定可以。我我今年就18岁了,景云哥你等等我,你等我考上A大好不好?’’
严景云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熟悉不过的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他徒然的张了张口,原本拒绝的话绕了个弯,“抱歉茵茵。我希望你考A大是因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因为我。其他的,我们等你考上A大再说好吗?”
等你考上A大再说。
江茵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现在回想起来,高三的日子是她目前经历过最暗淡无光的日子。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好,没脸没皮也好。既然还是喜欢他,那不妨再试一试。
江茵重新把手机关机,放回抽屉的最底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江父江母焦灼不安的守在门口,“怎么样茵茵?录上了没有?”江茵扑到江母怀里,眼睛有些湿润。
看她这反应,江父江母面面相觑,“没事啊茵茵,没考上也没关系。到时候爸送你跟你表哥去英国留学,没关系的啊”江父拍着江茵的头,轻声安慰她。
江茵高三以来的转变他们都看在眼里,他们这种家庭多的是败家子,江茵的表现让他们感到十分欣慰的同时,看着她瘦下去的脸庞和越来越差的精神,他们也是十分心疼。读大学这种事对于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所以江父江母也只希望江茵能开心快乐,不丧失冲劲就行了。
“没有,爸爸妈妈。”江茵从江母怀里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我考上了。”
!!!
“你这孩子,考上了还不好,哭什么呀,吓了妈妈一大跳!”江母捧着江茵的脸狠狠的一口亲下去。
江父也笑的合不拢嘴,“请客!!必须请客!!茵茵乖,告诉爸爸想要什么,爸爸全都给你买。我的茵茵真是出息了。”
江茵的升学宴和成人礼是一起举办的,江父包下了一整层宴会厅,江父担心来往的人太多,将江茵的生日会开成了生意场,所以只请了亲戚朋友和相熟的一些江茵的朋友和老师。
江茵一大早陪着江父江母在大厅门口迎接,她时不时的看向表,期待的人却始终没看到。距离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江父江母都已经进去准备了,严景云却始终没有露面,冯晨曦也过来了几趟。
“茵茵,严景云还没来吗,我刚问了严阿姨,她说严景云会晚点到,这也太晚了吧。”
话音刚落,严景云走了进来。
这是江茵时隔半年多再次见到严景云,她甚至忘了打招呼,直愣愣的看着严景云走近。直到冯晨曦怼了她一肘子才反应过来。
江茵低头看着严景云的礼物,默默的接过来。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严景云率先打破了沉默“18岁生日快乐,你很棒。”
“谢谢景云哥.....”江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拽着冯晨曦的手“我们进去吧,要开始了。”
严景云点点头,抬脚跟着她们走了进去。
“秀雅啊,你们家茵茵真的太棒了,成绩又好,长得也漂亮。要是我有这种女儿,我就满足了唉”
“景云还不好啊?这么优秀的孩子你不要送给我。”江母笑着回道。她与严景云的母亲陈淑云向来交好,所以江茵从小也跟严景云走的更近。
两人聊着天,严景云和江茵走了过来,陈淑云眼尖看见了他们,捅了捅潘秀雅的手,两人狭促的看着两人走过来。
“陈阿姨好。”江茵乖巧的和严母打了个招呼。刚想坐下来,就被负责人拉走了。
等到江母和江茵走后,陈淑云面不改色的让严景云坐下来“今天怎么到的这么晚?”
“工作有点事耽误了”严景云本来是学物理竞赛直升进了A大,在大二那年瞒着父母直接修了第二专业经济学。严父自然是勃然大怒,如今要大四了,也丝毫没有要向父母希望的学术型方向发展。
“那种不务正业的事情玩玩就行了,我们家不需要多大的老板,以后还是要听你爸的进研究所。”
严景云已经说的心累,不愿意再去解释,他只是听着,不回答。
陈淑云看着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刚你和江茵在说什么?”
“我提前跟你说好,江家是你爸爸看重的,我和她妈妈也是好朋友,再加上你和那丫头从小一起长大。跟她联姻百利而无一害,她正好也成年了,你跟她的事也能定下了。”陈淑云目视前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严景云偏头看向他的母亲,心里只剩下冷笑,连回答都懒得回答,转过去看着台上的江茵。
台上的女孩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长发散散的披在脑后,脸上化了淡妆,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无端让人心情变好。
应该很难有人不喜欢她。严景云看着江茵,淡淡的想。她应该只是分不清一起长大的情谊和爱情,等她上了大学,遇见更好的人,自然会发现现在的喜欢根本不足一提。更何况江茵家境好,作为一个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实在不想让她来搅严家这趟浑水。
宴会结束,江茵整场话都没有和严景云说一句,有几次想过去,不是被别人拉走寒暄就是严景云被宋子笙拉去聊工作。好不容易等到结束大家走的都快差不多了,她正巧与严景云的眼神装个正着。
“江茵,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江茵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的跟着严景云往外走。
“有什么事啊,景云哥。你要对我说什么?”
对上她的眼睛,严景云有一瞬间的忘词,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对江茵的伤害降到最小。
“恭喜你,考上A大。”严景云顿了顿“茵茵,你大学,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我打算追你”反正已经知道我什么心思了,还不如干脆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江茵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严景云被江茵噎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茵茵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真的只把你当妹妹,真的..生不出男女之情。”
“那么景云哥你有女朋友吗?”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没有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我又不是你亲妹妹,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说完,江茵生怕严景云再说出什么话,赶紧说:“反正你就过你的生活,我已经成年了,景云哥这次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了。”
严景云愣愣的看着江茵走出去的背影,斗嘴他是从来都斗不过江茵,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已经演变成了这样。
“一出好戏”墙根后的宋子笙走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喜欢偷听墙角“严景云嫌弃的看着他。
两人回到车上,宋子笙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江茵呢?我跟你说,别看我平时老是骂他,就看她现在这样,以后一定是个大美女。”
“你不觉得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在一起,那种感觉,很......很奇怪吗?”严景云斟酌着用了‘奇怪’这个词。
“为什么奇怪?”宋子笙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严景云,“养成系你懂不懂?这种乐趣果然你们凡人感受不到,更何况江茵还妥妥一美人儿。我看你才奇怪。”
“不过说实在的,我和江茵明明也一起长大,她怎么从小就更亲你,难道我长得没你帅?不能啊。”
严景云瞥了眼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宋子笙,只觉得头疼“再吵你就自己滚下车”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严景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说:“冯旭要回来了。”
原本看着前方发着呆的宋子笙像是被刺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回来就回来呗,还要我挂鞭炮欢迎啊。这小子,去趟国外几年也不回来,我也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严景云眸色淡淡的,漫不经心的观察着宋子笙的反应。见他神色如常,过了半天才开口“他这次回来会跟我合作一个项目,大家都是一起长大,子笙,你和他我没有办法选择。”
宋子笙没有回话,只沉默着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