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城隍庙
身下的枯草枝扎痛,屁股上的旧伤再次发作起来。
“嘶——”
右苏卿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楚周身情形后,她蓦地坐起来。
这是一见狭小的灰壁土房子,房中昏暗,窗子处有月光洒入,地上铺满了枯草枝。
她慢慢站起身来,却发现四肢酸软,力气就好像是瓦缝间的雨水,根本就留藏不住。
看来药劲还没有过去。
她扶着斑驳的土墙,努力几次终于咬牙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撒着银光的窗前,眼光落在钉在那破窗子的两个叉形木头上。
她摇晃两下木头,不动。
她又摇晃两下木头,还是不动。
她复提了口真气,再晃两下木头,果然就是不动。
她扶墙摸索到门口,晃了晃门上的金锁,果然是遭天谴般的结实。
绝望,坚如磐石地绝望。
她再次走到窗边,向外望去,院子前屋的后门开着,因为小院子极小,被前屋里明亮的灯光洒满,且隐约听到一二人说话的声音。
“阿飞,距点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太尉府的人怎么还不来?”
“此事事丑,右凌旭不会报给朝廷知道,必会用钱财解决,再等等。”
“可卯时初刻城门开启,右凌旭为了避人耳目,必定会在此时来赎人,怎么都过了一个时辰还未到。。。。。。。”
这些人绑自己到底为了什么?钱财?
不对啊,那为何不把右麝墨一起绑了?这样岂不是能收到更多的赎金!
不对,绑了右麝墨岂不是更好?右麝墨在太尉府里的地位,可比她这个死了娘亲的可怜娃娃高多了。
真是一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蠢货!
嗯?不对,这样是不是太埋汰自己了?
正当右苏卿绞尽脑汁算着自己应该值多少身价的时候,身旁的金锁仿佛忽然活了过来,‘哗啦啦’地开始躁动起来。
右苏卿赶快从门边退开,看着颤动的门,手里捧着的小心肝也一顿乱颤。
“咚——”地一声,门锁落地。
等到月光灌进屋子,右苏卿的视线被光线打亮之后,才正儿八经地眯眼去瞧。
门口站着三个汉子,只见为首的那个五短身材,衣领外翻绣着虎纹,唇角上趴着一颗豆大的黑痣,夜色里肤色暗沉宛若黑炭。
还是一块相当猥琐的黑炭。
等等!黑痣!?他他他他他不是被京兆府给拘起来了吗?怎么逃窜在外了?
右苏卿朝后退了几步,瞪眼道“你你你你们不是在牢里吗?拘禁三年这就到期了?”
她掐指一算,道“不对啊,三个月都不到好嘛!你们是怎么出来了!”
黑痣咧了咧嘴角,目光像是见血的苍蝇,凶狠异常“真是塌了门架断了梁子,老子那天出门不吉,碰到你这么个小狐狸,倒了血霉了!”
右苏卿转转眼珠,干脆就做了狐狸“你可别这么说啊,你那天可不是因为我进了大牢,而是你命中注定就要进大牢,有我没我你的下场都一样!”
黑痣被她说的一愣,果然被忽悠地挠头问道“这。。。。。。何说?”
右苏卿道“我问你,最近户部是不是裁撤了一批官员啊。”
黑痣点头。
右苏卿道“那批官员,可都是参与了伪造奴籍的官员?”
黑痣摇头
右苏卿道“那天,中泰王府的府尉忽然出现,要求列席听案,以前,可有甫尹审案,王府派人听案的前例啊?”
黑痣摇头。
右苏卿道“所以啊,这王爷怎么就那么巧出现在了京兆府外,怎么就那么巧有闲心派自己的府尉来听京兆府审案呢!王爷可是很忙!”
黑痣被右苏卿这么一顺,好像真的顺直了乱纷纷的脑筋,道“也就是说,中泰王是故意等在京兆府外,为的就是通过这个案子将户部的疏漏扯出来,然后将其错鄙公之于众,好借机裁撤户部官员。”
右苏卿道“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刚刚登基不过一年,你说是不是整顿吏治的时候?”
黑痣额角冒出一滴冷汗,傻乐呵道“嘿嘿,姑娘说的对啊!”
身后一人看着黑痣认贼作父,很是无语,提醒他道“大哥,我看这死丫头满嘴跑马,漫天忽悠。大哥你忘了,最后还是她身边那个死猪精丫鬟反咬一口,才让咱们兄弟三人下狱的!”
另一人煽风点火“就是就是,大哥可别被这小狐狸给绕进去了。”
右苏卿废了老半天力气才把黑痣给自我迷惑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立场不坚定,被身后人三两句话又给忽悠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黑痣一撸袖子,骂道“娘的!差点就让你这个小妖精又给骗了,这次落在老子手里,看老子不弄死你。”
右苏卿见三人步步紧逼,来者不善,有了种嘴皮无用的觉悟,从头上迅速拔下一尖头玉簪,拨开那汉子想要靠近的手,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太尉府的小姐都敢染指。我劝你们只是想着拿些钱财跑路了事,或许太尉府为了避丑不会追究,若是你们真是把事情做绝了,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黑痣冷笑道“哈哈哈哈,你还不知道是被自家人给卖的吧,太尉府里早就来人传话了,弄死你,他们派人来收尸。”
太尉府的人害她?是谁?右麝墨?柳氏?
眼见那男人已经死死抓住了自己小臂,力气上毫不留情,右苏卿吃痛,五官几乎揉成一团。
她脚跟踩实地面,使劲发力,但是那细若游丝的力气刚刚到达腰部,便被药劲给化掉了,完全不给她撑门面。
正当她挣扎无果的时候,黑痣忽然咒骂一声,猛地将她甩了出去,眼见她失去重心的身子就要和冰凉的墙面来个亲情拥抱,她的手臂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那只手和黑痣粗糙砾人的手完全不同,细腻轻滑,好像丝绸般温柔,力道也不紧不松,能确保在抓劳她的同时又不至于用力过甚,将她弄疼。
右苏卿只是略略扫到一截百藕般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去看手臂的主人,便被对方稳稳的拉进怀中。
她刚刚贴进对方怀抱的一瞬间,对方便要急速旋转,她慌忙伸手抱紧对方的脖子,险险地将自己和他固定在一起,没有被这快速的一旋给甩将出去。
当抱上对方的一瞬,右苏卿猛地抬头望去,才看清对方刀刻斧削般的脸,鼻尖萦绕着的寒梅香气勾起了她新年夜与他初遇的记忆。
那张流动着月光的姣好容颜,是,中泰王易萧寒!
和辩赛上不同的易萧寒,没有带面具的易萧寒!
“噗”的一声,皮肉被刺破的声音,黑痣腹部中刀,面部肌肉瞬间僵硬。
易萧寒将短刀拔出,剑面再次光滑澄亮,他刚刚将刀插回金色刀鞘,黑痣便像铁板一样迎面栽倒过来,右苏卿见状飞起一脚,将他踹地偏离了扑 向二人的轨道。
黑痣身子一歪,软下来不再动弹,竟似一摊泥般摊在一堆枯枝之上。
其余二人见状一声惨叫,双双惊叫想要逃窜而去,却在刚刚转身的一瞬,被门外的另一个人一击击中要害。
二人双双倒地,瘫软成没有骨头的肉体,显现出门外的另一个提剑男子,梁州。
右苏卿被瞬间扭转的形式搞得又惊又喜,箍了不知道易萧寒的颈子有多久,知道他低垂的眼帘将清冽到深入灵魂的目光钉进她的眼睛时,她才大梦初醒,慌张松手。
她低头扫了一眼易萧寒的胸口,看着被自己弄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赶紧伸手铺展了铺展,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易萧寒忽然一把抓住右苏卿扑打自己衣服的小臂,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流氓秉性又犯了!
右苏卿扭了扭有些僵硬的手臂,不可思议的看着易萧寒“喂,虽然你救了我,但是不代表就可以动手动脚的吧。”
易萧寒没有松手,依然淡定如丝的看着她。
右苏卿看着那只缚住自己的手,柳骨修长,手掌宽大,月色下只觉温润如玉。
她刚想再度开口,易萧寒忽然将力道加大。
右苏卿猝不及防的被他扯过去,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易萧寒眸光清冷,不喜不笑的脸挨得她极近,听不出话里的情绪“为何不用尊称,还有,本王救了你,为何不言谢?”
右苏卿就讨厌他这种清高自负,冷声冷气“你救不救我是你的事,我言不言谢是我自己的事,还没见过自己找上门来讨别人说‘谢谢’的。”
说完,她挑衅地看着易萧寒,好像在说“我只对长辈和让我尊敬的人用尊称,对于你这种流氓行径的人,我不该直呼名讳吗?”
易萧寒忽然朝前一倾身子,右苏卿始料未及,一下撞到墙上,不过还好易萧寒力道拿捏得当,没让她撞地生疼。
他一手将右苏卿的小臂钉在墙上,另一只手抵在她身侧。
右苏卿深知现在自己气力尽散,不是易萧寒的对手,有些狗耸“你,你,你做什么?”
易萧寒冷笑“你不是叫本王流氓吗?流氓该会做什么呢?”
说完,这货竟然又贱又暧昧地凑了上来,一张漂亮又可气的脸几乎让右苏卿招架不住。
右苏卿怒骂自己完蛋,三观竟然跟着他的五官立刻跑偏了十里地,真是世风日下,连流氓都能把自己迷得七荤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