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燕飞飞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忐忑不安地在龙床上睡了一夜。
天色未亮,燕飞飞就被张江催着起来,要去上朝了。
因为燕飞飞不喜旁人伺候,所以她只能自己顶着困意爬起来,完成了繁琐的梳洗,穿戴工作,这才迷迷蒙蒙地打开长庆殿的宫门,坐上了步撵。
到了金銮殿上,众臣已经到来,朝着燕飞飞行礼。
不得不说,数百个比她年纪大一截的国之栋梁齐刷刷地对着自己行礼,燕飞飞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众卿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还没有说出来,列下的宰辅大人孙通,也就是她的外祖父便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奏。”孙通出列一步,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身体健朗,中气十足道,“陛下已经年过十六,不说天家,便是普通百姓,这个年纪,也已经娶妻生子,虽然陛下宫中已有妃嫔,但是中宫一直未立,怕有不妥。臣奏请陛下,择选德才兼备的世家女为后,早日诞下皇嗣,保我大燕千秋基业。”
“臣附议。”孙通说罢,他的爪牙很快便出声应和道。
“臣亦附议。”
“臣等附议——”
看着异口同声的忠臣,燕飞飞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操蛋来形容。
她倒也想立中宫,生皇嗣啊,奈何有心无力!哎,既叫她当了这个皇帝,为何又偏生给她一个女儿身呢?
再说这个孙通,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女儿身,突然弄这么一出,到底是意欲为何?
不等燕飞飞心中腹诽,这个答案,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因为,定国公陈绍忽然出列,也奏请道:“孙宰辅所言极为有理,皇嗣乃是国之根本,陛下立后,不容拖延,臣闻孙宰辅家中有一嫡长孙女,颇有宰辅之风,端庄大方,德才兼备,正是为后的好人选。”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众臣这话一出,燕飞飞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是昨晚太后告知孙通有刺客偷窥了自己洗澡,所以先想出了这个出奇制胜的法子。
只要自己大张旗鼓迎娶了皇后,生下了太子,那即便那个刺客说出自己是个女儿身,也没有人相信啊!
但是真要迎娶了孙家的皇后,那么这个朝堂,也就相当于拱手送给孙家了。
若是原主,定然顺着孙通的主意点头应允了,反正她从头到尾,也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傀儡。
但是燕飞飞已并非原主,她不想活得稀里糊涂,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她既然坐上了这个帝位,就应该为大燕子民负起责任来,既要保全自己,也要保全大燕。
如今大燕边疆屡屡被番邦攻破,扰乱民生,官员诉苦的奏折那是一叠一叠的,解决边境之乱,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她正要出言拒绝,想不到谢承礼却出列,在一片奏请她立后的大臣中,他声音清朗,不疾不徐道:“陛下立后,乃是国之基本,这个臣没有意见。但是陛下立后,乃是结为夫妻,既是夫妻,日后要相濡以沫,长久度日的,陛下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吧?你们这么多人,强行将孙家女儿塞进中宫,不顾陛下喜好,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谢承礼这话一出,本来纷纷附议的众臣顿觉脸色讪讪的,俱都住了嘴。
不过孙通向来脸皮厚,丝毫未影响,他睨了一眼谢承礼,恬不知耻道:“虽然老臣的孙女算不得国色天香,但是放眼整个燕京,也难有姑娘家出其左右,倒是不知道谢太傅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谢太傅有更好的人选?”
谢承礼淡淡一笑。
他本就姿容倾绝,疏朗如月,这么一笑,又似轻风拂面,又似春花初绽,竟叫燕飞飞看得有一瞬愣神。
她征愣之间,只听谢太傅缓声道:“臣的职责乃是一朝太傅,虽无甚特出贡献,但是陛下宽厚,所给俸禄已足够臣养家糊口,悠闲度日,完全不需要再身兼媒婆了。”
谢承礼这话一出,底下众臣都忍不住噗嗤一声,发出了笑声来。
纵有孙通一党,虽然知道不可发笑,却也只是死死憋住,神色滑稽。
方才出言的那些大臣,俱都面如草色,又羞又忏。
谢承礼这话拐弯抹角地骂他们俸禄不够用,要充当媒婆赚钱补贴家用呢!这个朝代,媒婆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行当。
孙通也料不到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当众给自己没脸。不过他历来厚颜,不似其他大臣那般羞愧,反而抬高了下巴,义正词严道:“老臣乃是陛下的外祖父,忧心他婚事无着,本是人之常理,如何在太傅大人眼里,就成了媒婆了?倒是太傅大人,你阻扰陛下成亲,是何居心?”
谢承礼一脸从容,不紧不慢地回道:“臣乃是陛下的老师,老师关心学生娶妻心悦是否,欢喜是否,亦是人之常事,怎的到了宰辅大人眼中,就成了阻挠陛下成亲了,倒是宰辅大人联合群臣,非要逼着陛下娶你家孙女,又是何居心呢?是你想借此外戚专权,还是你家孙女实在恨嫁,嫁不出去了?”
谢承礼面无表情地怼了孙通一番。
这话让孙通怎么应?他想外戚专权,那是大家都有眼看的, 但是这话,他不可能当众说出来啊!
那他只能说自家孙女恨嫁了?丢人是丢人了些,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孙通一张脸憋得青紫交错,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家苒儿,的确到了婚嫁年纪,老臣看陛下英姿勃发,性格温和,正是当丈夫的好人选。况且,他们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岂不是喜事?”
这话一出,燕飞飞差点吐血。
什么英姿勃发?这老头子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还真是叫她叹为观止啊。
谢承礼仍然是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了燕飞飞。
他的目光深沉幽邃,燕飞飞不知为何,竟猛地想起昨日在屋顶偷窥自己的那双眼来。
她吓了一跳,随即将自己这个诡异的念头压了下去。
谢承礼不会武功,而且昨日在长信宫外还碰见了他——不可能的!
“陛下,你可听见了?孙小姐到了婚嫁年纪,有心嫁你,陛下若是喜欢,便迎她进宫当皇后,若是陛下无意,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也需要为她谋求一门好婚事,也好安了宰辅大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