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献国,年号天颐,自开国七百年以来,以剑镇国。世人皆以练剑为荣,当朝天子更是将剑修一脉推崇到了极致。
天颐城,作为大献国国都,自是门庭若市,八街九陌。在百姓眼中,天颐城有三大奇闻。
其一,是每个月末的午时刻,城中央的“太白榜”会出现变动。这太白榜是当年先帝李储命人修建的剑修排行榜,世间百万剑修之名皆在此榜之上。
其二,天颐城内每日有数百场剑修问剑。皇城内有太白榜榜前剑修无数,大献国各地的剑修,为了让己名列榜前,自然是会对那些有名的剑修提出挑战,赢则扬名天下,败则无关紧要。
其三,天下各地铸剑师无数,唯独国都不曾有一位铸剑师存在。
位于天颐城北面的青莲巷有一处宅院,黑色的宅院大门看起来虽说有些陈旧,但却极为干净,给人感觉这座宅院主人是个一丝不苟之人。
七月的烈阳高挂空中,好似要把大地烤透。
此时正值晌午,宅院大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一个清瘦少年鬼鬼祟祟的从院内走出。
小心关上大门后,少年极为谨慎,左顾右望的观察了周围一番,发现四处无人这才放松下来,朝着青莲巷外走去。
少年名叫孟白,从小被身有隐疾的爷爷带大,在爷爷棍棒之下成长这十三个年头来,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爹娘,每当他问爷爷自己爹娘身在何处,换来的便是爷爷的棍法伺候。
趁爷爷饭后昼寝,他便偷偷留出宅院,准备去城南找那个大自己两岁个头却比他矮的少年知己。之所以要等爷爷睡觉时偷偷外出,是因平日里爷爷管得极严,每日在家修学习文极为枯燥,在少年心中,他就如一只被囚禁在笼中的雏鹰,时刻想遨游天地。
天颐城极大,以成人的脚力从城北到城南一刻不停需要走上一天时间,以少年的速度就算不停歇的一路跑,一天时间也是到不了。好在离青莲巷不远有一家酒楼,酒楼每日的残羹剩汁有城南外的一位老人用驴车拉出城处理,只需半日时间。算了算时间,少年快速的朝酒楼飞速奔去,脚下一刻不见停歇,生怕赶不上。
“都这个时候了,王老头怎么还不来。”少年此时正蹲在酒楼后院屋檐下,嘴中嘀咕道。
并不是少年等得着急,只是这正午的太阳晒得少年头滴大汗,心中焦躁不安。
一炷香后,一辆简陋的驴车驶出,一个浑身散发出酸臭的老人从木车上下来,放下手里拿着驱驶牲口的鞭子,手提两个木桶朝着酒楼后门走去。
“白小子,这么早就来了。”
老人看见蹲在后门的少年,调侃道。
少年孟白见来人正是拉泔水的王老头,立马站起身抢过其手中的一只木桶,“王老头,今天怎么来这么迟。”
一老一少走进酒楼后院,轻车熟路的做起事来。
“路上耽搁了嘛,这次你又编造的什么理由说服你爹娘放你出来的。”询问间王老头将枯瘦的手伸进泔水桶之中。
“我和我爹说的是教书先生叫我们去城北寻几种自己不认识的草药。”少年孟白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道。
之所以骗老人,是因为爷爷从小告诫自己,在外一定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背景,不要何事都说与生人听。所以生性谨慎的少年在与王老头相识时告诉其自己姓白,家住城北红瓦街。
一炷香后,搬运完泔水的一老一少,坐再驴车上朝着城北行去。
大献国定国安居七百年,按理来说,很少有拉运泔水的人,除非是地域偏远的地方才会如此,为何在皇城还有人做此事,少年孟白很早之前便有所疑问。后来忍不住问起王老头,才得知在天颐城有很多与他做同样事的城外人,并不是农耕养畜需要这泔水,而是城里酒楼开有丰厚报酬,需要他们这些城外人来做这些事。
一路上少年孟白无视泔水在烈日下所散发出的恶臭,安然的依靠在木桶旁打起鼾来。
天颐城城北门外。
“白小子,赶紧下车,到了。”少年孟白被老人拍打而醒,醒来已然是黄昏。
少年孟白下车揉了揉眼睛,与王老头道别。等老人驶着驴车远去后,孟白转身返回城内。
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少年来到一座府邸大门外。
“我找楚骁。”用力敲打大门,待门房开门后,孟白与其说道。
霎时,一个锦衣矮小少年从正门快速走出,少年生得俊俏,若不是个头有些矮,恐怕媒婆早已踏破府上门槛了。不过堂堂大献国威高权重楚大将军的二公子也不需要民间的媒人来说媒,当然那些个民间媒人也不敢。
“孟白,你再来晚些,那位剑修就要闭关歇息了。”锦衣少年责怪好友迟迟不来。
少年孟白一听,连忙拉着锦衣少年往将军府内走去。
两个少年郎还算有缘,前些年在皇城外所相识,当初第一次偷偷溜出家门的孟白想去见识见识世间剑修的风采,在途中却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的少年正被几个同龄人给围住,本想路过不管,不巧被其中一个少年所拦下。
“小子,你想偷偷叫大人来?”一个比孟白高大的少年对其凶狠道。
孟白第一次外出青莲巷便遇到这样的事,不知所措。看着身旁比自己还要矮些的锦衣少年一脸怒容的盯着身前心怀不轨几个的少年。
“还是那句话,把你的剑留下就可以走了。”拦人中的一位少年开口道。
孟白此刻才发现身边的锦衣少年腰间跨有一柄雕刻极为精美的短剑。
原来是抢东西。
明白事因后,身材清瘦的孟白二话不说,举起拳头打向几个拦路少年。虽说爷爷常常告诫他在外不可多管闲事,但也不可任由他人所欺。本就一肚子火的锦衣少年见身边同龄人出手相救,取下腰间短剑参与其中。结局是孟白与锦衣少年二人寡不敌众被制服在地,有幸的是被一位过路妇人看到,帮忙喝退了几个拦路少年。
少年孟白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并未说话,往巷外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多谢出手相助。”同样伤势的锦衣少年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孟白面无表情道:“我并未帮你,只是给自己解围。”
锦衣少年伸手拉住孟白道:“不管怎样,都是你救了我,我娘常与我说要懂知恩图报,说吧你要什么。”
“我要你的佩剑,你能给我?”
锦衣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短剑递给孟白。
孟白手里接过其递来的短剑,神色有些激动,随即拔剑出销,胡乱挥舞了一番。
“还是还给你吧,我爷爷不同意我耍剑。”
锦衣少年见状,有些诧异,这把短剑是他爹送他的第一把佩剑,价值不菲不说,对他来说更是意义重大。
“我叫楚骁,你叫什么名字?”锦衣少年见其并未戏弄他的意思,便收回了短剑。
“我叫孟白。”
交谈得知孟白也是去皇宫外看剑修比试,二人便一路同行。
两个少年的身份地位天壤之差,一个是当朝手握军中重权楚大将军的二公子,一个是自幼在青莲巷长大的民间少年。但二人有一个相同之处便是,都无同伴,这一来二去二者就成了互相的好友知己。 这两年孟白多次离开青莲巷只为去找楚骁玩耍。一次对话中楚骁得知孟白家住城北,每次都要徒步一天一夜才能到自己家,于心不忍,提出可以吩咐车夫去接他,不过被孟白婉言拒绝。所以至今楚骁也不知孟白家住城北何处。
天颐城,将军府。
楚骁带着少年孟白在将军府内走了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房门之外。
“吴剑师。”楚骁朝着屋内大声喊道。
房屋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从内走出,男子身穿黑衣,身姿挺拔,一头散发披肩,气势非凡。
“原来是二公子,不知何事找我?”
吴怀,习剑二十余载,名列太白榜一百四十名,佩剑“怀才”。是大献国有名的剑修,早年跟随献国将军楚离斯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离开军队后便留在将军府做客卿,前些日子,接到圣旨要其入宫面圣。
“吴剑师,这是我好友孟白,他也想成为剑修,还请你指点指点他。”楚骁说明来因。
吴怀一听,面带微笑,走向两位少年。
孟白此时内心有些激动,眼前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太白榜”前一百多名的大剑修啊。
只见吴怀走到孟白身前,大手将孟白双手举起来回摸索了一番。目光如炬,剑眉一皱盯着孟白道:“孩子,你不适合练剑。”
“你不适合练剑。”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让孟白不知所措,试问,谁家少年郎不羡慕那一个个仗剑行天涯的剑修?在“大献”每一个少年的心里都想象过自己拔剑对敌那一刻。
“我的意思是,你练剑无法入大成境界,此生与太白榜一千名无缘。”
终究是身为太白榜一百四十名的大剑修,吴怀练剑二十余载极少替人摸骨言剑,所以这一开口要求便是有些高了。
“吾辈剑修,看的是天赋,天赋越高,剑道才能走的越远,方才,我摸你双手,发现你的手骨中有多处裂痕。
练剑第一步便是握剑,以你之根骨无法做到长时间的握剑,更别说第二步。”
孟白一听自己手骨有裂痕心中一惊,突然想起从小到大每日爷爷都会用手中木棍敲打自己,不论对与错,每日这棍法伺候必然是少不了。原来爷爷为了不让我练剑,早就有所准备。
“谢谢吴剑师赐教。”孟白朝着吴怀一拜。
吴怀点了点头,安慰道:“小友,剑修一脉虽对你无缘,但你我也算有缘,我便教你一式握剑术,可让你练剑时心静如水。”
只见吴怀屏气凝神,左手微微抬起,突然从屋内飞出一柄长剑,落在其手中。长剑三尺一,剑鞘呈褐色,剑柄上镶有一块白玉。
“这是我的佩剑,‘怀才’你便用它来学这一式握剑术吧。”吴怀将充满灵力的佩剑递给少年孟白。
一旁的楚骁与孟白早已被一式隔空唤剑给惊住了。虽说在皇宫外也见过一些个剑修用过此招,但从未如此近距离感受过。当‘怀才’剑从屋内飞出时,一阵强大的剑气便向他二人袭来。
孟白咽了咽口水,缓过神来,伸手接过怀才剑那一霎,只感觉入手冰凉,浑身极为舒服,好似有一阵阵凉气从剑鞘上散发而出,钻入孟白体内。
“手臂举起,与腋下保持两寸距离,握剑手心朝上,感受剑之本身,心不可有杂念,做到与之融合……”
不到十息,少年孟白便坚持不住,怀才剑掉落在地上。
吴怀笑了笑:“以后你如此练习握剑术便可。”
“多谢吴剑师。”
楚骁与孟白同时向这位大剑修低头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