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落落的心思她清楚,只不过是认为当初她和染止墨分手只是因为家变的原因,而现在看到染止墨对她的特别,觉得他们两个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的,现在便在有意无意之间撮合他们,可流年现在只想和染止墨把界限划得越清越好,想让他不要再在她这里耗下去,她向染止墨致歉道:“不好意思,她就是这样,那些话你放在心上。”
她想要划清界限,他看的分明,眸光一黯,却笑着问:“我如果放在心上怎么办?”
怎么办?没办法!
她偏了头不去看他,接下去的时间全是沉默,又是一天不欢而散。
之后的几天,伊落落常常来看她,有的时候会遇到程冉明,流年怕伊落落误会,想要解释,伊落落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摆了摆手,说:“没事,我理解,就算是普通朋友病了也得来看看啊,更何况…”伊落落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流年猜得出她想要说什么,心里微涩。
每一次都是这样,伊落落对她说“我相信你”或者“我理解”,却比责备更令流年难受。
然而这一天,伊落落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她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却遮遮掩掩地,本应是带来要给流年看到,却又似乎并不想让她看到。
流年觉得奇怪,问她:“怎么了?”
伊落落手里拿着报纸,犹豫道:“流年,我给你看了你不能生气…”
她这话说的流年更加好奇,伸手去够伊落落手上的报纸,伊落落没有躲开,索性直接把报纸交给了她,流年看到上面的标题,脸色“刷”就白了。
“昔日情人归来,副书记旧情难忘。”
流年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整篇报道竟占了整整一个版面,流年没有想到连他们上学时候的照片都能被翻出来放在上面,整篇报道大抵离不了她是染止墨的旧情人,不明原因受伤,染止墨放下一切守在她床边的内容,然而最让流年在意的是那些记者写出了自己父亲被染止墨的父亲逮捕的事情,虽然七年前的内情外界并不知,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够讽刺的了,就能够体现出她有多么的爱慕虚荣,即使有着这样的过去,却还是不肯放过功成名就的染止墨,而染止墨是多么的重情重义,即使她如今不过是落魄的归乡人,他也对她毫不嫌弃。
有人更是对程冉茵大表同情,说程冉茵败给这样的一个女人,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染止墨刚刚主持破获了本市近年来最大的一起洗黑钱的案子,此时备受瞩目,而流年却在这个时候和染止墨牵扯不清,那记者写了这一个半面犹觉不过瘾,还请读者关注下期报道。
伊落落看着流年脸色变得极差,已经有些后悔将报纸给了流年,等流年看完报纸怒极反笑的时候,伊落落已经悔的“五体投地”了,她拼命地对流年说:“流年你别太在意这些,那些记者什么都不知道,只懂得胡编乱造,还都是一堆势利眼,你…”说完想想不太对,流年也是记者,于是匆忙改口:“有一部分记者没有职业道德…”
流年看出她的目的,打断她:“落落,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连知都不会知道这些。”
伊落落心里叫苦,只想着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让你知道。
出人意料的是,流年之后的几天格外平静,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甚至连对染止墨留下来照顾她都不再阻拦,她的伤渐渐好了,然后,那天早上,染止墨来的时候,她早就等在了那里,她几乎是一宿没睡,只为了等着这一刻跟他说:“我们两清了,从今以后,我们都不要再看到彼此了!”
染止墨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向往常一样将早饭递到她面前,她一挥手就把饭盒碰翻在地上,稀饭溅上了他的裤脚,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只是看着她,许久才说:“我们没有两清,我还欠你很多…”
“那我不要你还了行不行?我求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不行。”他是那样平静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她却没有注意到,他声音中藏着的痛苦。
早就猜到会有这天,从流年不再阻拦他到医院来开始,他便明白她心中所想,可是两清,哪儿会是说着那么容易的?
流年看着他,像是被气到,半晌才说出话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一定知道外面的报纸上写的什么,你以为你不说,程冉明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就因为你一时的良心发现,就连我父亲的事都要被人挖出来嘲笑一番,染止墨,你知不知道,连你的施舍都会让人痛苦!”
她已经快要歇斯底里了。
他却只是喃喃地念道:“良心发现…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她偏了头,不去看他眼底闪过的痛楚,将嘴角弯成一个讥讽的弧度,她讥笑着问道:“不然还有什么?”
染止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瞧着她,她只当他是无话可说,明明已经快要哭出来,她却还要强撑着那抹讥讽的笑,她说:“可是你的良心发现来得太晚了,我已经决定嫁给程冉明了,在他答应帮我救你的时候,你看,连昔日的情敌都肯出手相帮的男人是不是很有气度?”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伴随着他这一动作的是“咚”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流年转过头,瞳孔在这一瞬间因为吃惊而放大。
站在那里的竟然是前一天晚上刚刚来过的伊落落!
给流年一千万种可能她也绝对不敢想到伊落落会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进来,其实不过是个骗染止墨的谎言,可是因为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对于伊落落而言,一切都变的不一样。
没等流年穿好鞋走到伊落落面前,伊落落就已经转头跑出了病房,流年顾不得许多,急忙追了出去,可是伊落落从小练跆拳道,体力本身就好,流年还受了伤,哪里追得上,刚追出了医院就见伊落落拦了出租车坐了上去。
流年焦急地想要找一辆空车,可是别说空车了,就连坐着人的出租车都看不到两辆,正着急,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她从摇下的窗户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染止墨。
“上车!”
流年有些犹豫,伊落落会跑就是因为她想要和他撇清关系而撒下的谎言,而她却还要坐他的车…
染止墨看出她在想什么,出声道:“你再不上来就真的追不上了!”
看着那越走越远的出租车,流年一咬牙,拉开车门上了去。
此时正值早高峰时间,即使染止墨的开车技术很好,想要在这拥挤的车流中超车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几个红绿灯之后,伊落落乘坐的出租车就已没了影踪。流年发现这路线是伊落落回家的路,正要向染止墨报地址,却发现染止墨似乎知道路。她有些奇怪地望向他,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明白她奇怪什么,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什么呢?九年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去过伊落落家接她,这么多年,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敢忘。
到了地方,流年下了车急忙跑向伊落落家所在的楼层,门是锁着的,她一面拼命地敲着门,一面喊道:“落落,你开开门,你听我解释!”
然而屋里始终一点动静也没有,有风从楼道没关上的窗户吹进来,流年禁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染止墨走到她的身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流年的肩上,然后轻轻地扶住她的肩,对她说:“也许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咱们先回医院吧,过些时候再来。”
流年取下外衣,塞还给他,“你走吧,我都说了我…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不气也不恼,“就算你已经决定了,只要你还没嫁人,你的决定就还有改变的机会。”
她想反驳,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撒了这么一个谎,想骗的没有骗住,不想骗的在屋里怎么也不肯见她。
她不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将衣服重新给她披上,她没有反抗,却也没有接受,衣服几度差点从她身上掉落,她只当不知道,不加理睬。她的心里慌得厉害,她太了解伊落落了,除了她的母亲,伊落落最看重的就是她和程冉明了,她一直向伊落落保证自己和程冉明什么都没有,此刻却说出这样的话,她真担心伊落落会…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
染止墨陪着她站在那里等,可是手表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伊落落始终不肯把门打开,她也始终不肯离开。
他了解她的性格,所以没有再劝过她离开,手机关了机,除了出去给她买午饭,他没离开她半步。
一直到了晚上,伊落落的母亲终于回来了,见到流年和一个男人站在她家门口,她显然有些吃惊,刚问了流年一句“怎么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染止墨惊讶道:“这不是…这不是…”
流年却没有时间和她解释染止墨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姨,我有事找落落,您能把门打开一下吗?”
“那孩子现在在家?她怎么不给你开门?”
流年微微低了头,嗫嚅道:“我们…我们吵了一架,阿姨,求求您快把门打开吧…”
伊落落的母亲打开了门,流年急忙就冲了进去,找到伊落落的卧室,发现房门是锁着的,她敲门,大声喊:“落落,你在里面吗?开开门好不好,开开门你听我说…”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里面的人都不理她。
伊落落的母亲将钥匙拿了过来,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流年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伊落落呆在了当场,她才知道原来里面的人不是不理她,而是不能再理她了。
她惊叫着扑过去,她看到桌子上的药瓶,心中猜到那是什么,伊母看到这一幕被惊的晕了过去,流年拿起一旁的电话想要打120,可是手指颤抖着,总是按错键,她一遍又一遍的试,一遍又一遍的错,心里急的厉害,她咬住嘴唇,可眼泪还是扑簌簌地往下落。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电话被人夺了过去放回了原位,她恼怒地看着染止墨,后者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我已经打了电话。”
他轻轻地拥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她推开他,蹲了下去,再也难以控制地哭了出来。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他们将伊落落的母亲抬上了救护车,但当他们走到伊落落跟前的时候,医生摇了摇头。
流年扑上去抓住医生的衣服,“我求求你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对不起,死者的尸体都已经凉了,我们无能为力。”
流年的手垂落了下来,他们把伊落落搬走,伊落落离开桌子的时候,流年看到了一张之前被伊落落压在身下的纸,上面写了这样一句话:“流年,原谅我用了这种方式来结束一切。”
流年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样扑过去抱住伊落落凉了的身体,嚎啕大哭。她明白伊落落的意思,伊落落不怪她,伊落落只是没有办法看到她和程冉明在一起,所以用了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结束一切。因为她的死,流年绝不会再和程冉明在一起,她是这么的了解流年!
流年抱住伊落落,怎么也不肯撒手,医护人员见到这一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染止墨从后面抱住流年,试图将她抱起,她却拼命挣扎,他伏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流年,让伊落落走好吧。”
她听到他这句话,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像是终于绝望,终于不得不明白,伊落落已经死了。
因为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