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冉茵的脸色变暗,“你紧张她倒是比紧张你的表妹还要多!”
程冉明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是又怎么样?”
“你!”程冉茵气结,“我又不会吃了她!你们一个两个都那么紧张她,她有什么好让你们过了七年都忘不了?”
“不知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已经让程冉茵败下了阵来,她无力地继续问道:“哪怕她已不是七年前的模样?”
楼梯口处有人在向这边张望着,程冉明视线轻扫了一圈,随后像是没看见一般,坚定地答道:“是。”
片刻的寂静,围观的人听到这个字后,都不由从心底生出一丝对流年的艳羡,然而沉默过后,却是流年咬牙道:“你们兄妹两个一唱一和够了吗?”她的声音并不算很大,每一个字却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极大的怒意。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程冉明,没想到一贯冷漠、不好接近的程氏少总竟然面色未变,似乎早就料到苏流年会是这样的反应。
苏流年看着站在一旁眼中已经露出笑意的程冉茵,心中已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看上去是她苏流年在程冉茵表哥心里比程冉茵还重要,她这个做表妹的着实可怜,可实际上程冉茵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家把苏流年这个名字和程冉明放在一起,然后流年就再不可以去找染止墨了。
程冉茵并不是不知道以流年的性格是不会容忍自己再和染止墨在一起的,可是大学时这对几乎是人人口中的金童玉女给她的刺激太深,若不如此,她总是不放心的。但无论是染止墨还是程冉明都是流年不想再攀扯上的对象。
“我说过,我们不熟!”苏流年看着程冉明一字一顿地说道。
程冉明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对,我们不熟,我不过才认识你十一年零七个月而已!”
一句话,围观的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看向那个体形瘦小的女孩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情愿从没有认识过你!”流年说完,转身就走人。
程冉明转头警告般地看了一眼程冉茵,然后向流年追了过去,他抓住她的手臂,她想甩开,却敌不过他的力大。
“我以为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这又算是什么?”流年抬起头质问道。
“我也以为我们没有关系了,可是我反悔了,流年,既然你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那个人身边,那么,到我身边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他看着她,那么的不容拒绝。
第二日再到报社,流年很快就察觉到众人对她态度上的异样,她到哪里,其他人就离开哪里,就算不能离开也会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说,眼里的神情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这些在昨晚她看到楼梯处露出的那些脑袋是就想到了,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天的报纸她竟然不是头条,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所有人都一致地选择放弃了这一条肯定能够吸引很多人目光的新闻!
她猜出这是程冉明做的手脚,他说要保护她,她不希望被舆论烦扰,他就让所有的媒体一直三缄其口,他要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他已经等了她十一年零七个月,他还可以继续等下去。
可这头条似乎和她极有缘分,就算主角不是她,也会是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人--染止墨。
十五号的早上,本市几乎所有的报纸都登出了市委副书记染止墨积劳成疾最终病倒住进医院的新闻,流年也因此被陈姐分配了去染止墨那里探病的任务,说是探病,陈姐让她问的问题都是些类似于“这次生病会不会影响案件调查的进展”之类的问题,流年看到以后就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她现在还并不清楚染止墨的病情,却不希望是严重到会耽误案情调查进展的地步。
到了医院,流年好不容易打探到染止墨所在的病房,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住,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小姐,您走错地方了。”
她有些尴尬,“我是记者,想来…探望染书记的。”她踌躇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词。
“不好意思,书记现在不接受任何采访。”
被毫不客气的回绝,她更为尴尬,心中却不由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病房里传出她熟悉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就如同她第一次去采访他的时候,她一时有些恍惚,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进了病房。虽然她不想再和染止墨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即使是陌生人之间,借着探病之名净问些公事也显得太过伤人,所以当她站在染止墨的病床边看到他的气色还不错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倒是染止墨显得轻松许多,招呼她坐下,然后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盘子里放着的一个梨和水果刀,慢条斯理的削了起来。
这是他以前常干的事,每次流年想要吃苹果或者梨的时候,都会让止墨给她削,那时的她刁蛮任性又毫不讲理,他敢反抗,她就把他彻底镇压,常常闹的他毫无办法,只好认命给她干活,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尽管止墨越来越全能,而流年始终什么都不会。
那时的流年想的很简单,她只是觉得只要他们在一起,他会的就是她会的,而那时,她一直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许是流年走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让他干这种事情的缘故,止墨削梨的动作有些生疏,梨皮上带了不薄的一层肉下来。流年见状,禁不住伸手接过止墨手里的梨和刀,熟练地削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快,削下来的梨皮也很薄,一圈一圈,连了很长都没有断。他看着刀在她的手中灵活地动着,眸色不禁微沉。
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初那个懒丫头也学会做这种事情了,而且做的比他更好。
是他的错吧,错过了她生命里的七年时光,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如果他一直在,她到现在还是可以不用做这样的事。
流年并没有注意到止墨眼中的变化,将皮扔掉,她把梨递到止墨的面前,对他说:“给你。”
他一手接过梨,另一只手伸过来拿她手中的刀,她微有些吃惊,只见他将刀锋贴近梨身中间的部分,她本能地制止,在她反应过来前,她已抓住他正要用力的手。
他不由偏过头望向她,而他手上温度似乎灼痛了她,她猛地把手抽离,有些尴尬地别开了目光。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了她指尖的冰凉,他看着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怕兆头不好?”
分梨、分离,的确不是什么好寓意,只是他们从前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一个梨,横几刀、竖几刀,分完了也就完了,那时年少,恣意挥霍着能够在一起的时光,那样的挥霍着实太过奢侈了些。
流年微偏了头,嘴硬道:“不是,我只是不想吃。”
如今还怕些什么呢?既已决定不再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没有在一起又何必害怕什么分离?
可是偏偏,她就是怕,即使明明知道不能在在一起了,却还是怕分离,更怕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分离,那是生离死别。
他明知她在撒谎,却故意不戳穿,只是“哦”了一声道:“那我一个人吃。”说着放下了刀。
一个梨很快就吃完了,他擦净手,看着坐在旁边陷入沉默的流年,同样什么都不说。
他怎么会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可是只要她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就装作她只是单纯地来探病,自欺欺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流年咬住下唇又松开,没过多久复又咬住,来来回回几次,也许是气氛的缘故,陈姐吩咐的那些问题她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她的手心渗出了些许的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看着他半个小时一句话都不说,可却又觉得能有这样的机会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忽地就笑了,说:“流年,还能这样看着你真好。”
两个人,竟是一样的感觉。
她的脸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您这么长时间,我先告辞了。”她说着,只觉得那个“您”字真是再刺耳不过了,可是却似乎只有这个字能够证明她真的只把他当作了陌生人,没有再存有任何幻想。
他的眉心微凸,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拙劣的伪装,假淑女的客套,偏偏她现在如此热衷。
她只当他是默认了,往外走,他从病床上起来,跟在后面。
他就在她的身后,她就在他的身前,触手可及的距离,只要他一伸手,就可以将她揽入怀中,从病床到房门,不远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生那么久,在离房门还有三步的时候,她终于停了下来,似是极为为难的,她转过身来对他说道:“书记,您的身体不好,就不麻烦您送我了。”
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害怕别人看到他待她的特别。
他依旧不出声,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拉入了怀中。
她的心中一紧,像是下楼梯时一脚踩空,起初试图想要挣扎,到了最后却镇静了下来。他的手箍在她腰间,她知道即使他生了病她也未必能挣开,他的肩同九年前那般宽,她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在他的怀中,就好像还是那个时候,她是他的所有,他是她的全部,可这不是永远,只是永远也不再可能。
她偏了头,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看着他侧脸好看的弧线,她的气息吹在他的脸颊上,暖暖的,然而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般扎人:“书记您莫不是旧情难忘,想要一夜春宵吧?”
如今的她,竟然敢这样作践自己!
他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似是动了怒,他猛地将她抵到墙边,然而在她的被碰到冰冷坚硬的墙体前就已将手垫在了她的身后,他将唇压向她的,她事先猜到他的意图,偏头去躲,却怎么也没躲过,那样霸道的吻,仿佛要夺去她的所有。
就连强装的镇定都被撕破,她抵在他胸前的手用力想要推开他,却做不到,她绝望的想要哭出来,昔日那般熟悉的吻,如今却像是一种羞辱,羞辱她这个不懂得自爱的女人。他却突然停止了这个吻,只是伏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我说是呢?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就连望向他的目光都带了恼恨的意味。
他怎么敢这么说?如果他曾经爱过,如果他还爱着,他怎么敢这么说?
眼泪一下就再也忍不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离自己一些,扬手就是一巴掌,手却在半空中被他抓了住。
她奋力挣脱,本以为要拼尽力量才有可能做到,却没想到竟没有那么的困难,然而当她望向他,却见他的另一只手捂住了胃,面色发白。
担忧漫过心底,关切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然而手就要扶住他的时候却又生生转了方向,又回到了自己的体侧,她将视线移开,用不冷不热的语调说道:“书记现在不宜太过操劳,有病还是要静养的,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她再不看染止墨,转身就走,似是毫不在乎,似是从不在乎,然而,当门被拉开,她的脚步终还是顿了一下,虽然只是极短暂的停顿,却已然泄露了她心中所想。
他自是注意到了的,墨黑的瞳眸中映出她逃离的身影,他的神色复杂,却让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终于对门外的人艰难地说:“帮我叫一下医生。”
他和她一样,不过是在强装,她装镇定,而他则装一切安好,然而这次,却是他先一步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