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赐不卑不亢,拱手道:“臣不敢,臣愿就汤镬之刑。”刘宏怒极反笑,直接站起身,指着杨赐怒斥道:“好,朕满足你,羽林军何在?”
“陛下且慢!”正当皇甫嵩一众准备上前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刘宏抬眼望去,脸色又黑了点,皮笑肉不笑的道:“袁爱卿亦欲何为?”袁槐出列顿首,恭敬的道:“臣有事启奏,自高祖立汉,历朝历代从未有因言获罪之大臣,只有冒死进谏之忠臣。况杨公年迈,乃国之三老,请陛下三思。”说完又是一顿首。
“臣等附议。”袁槐话刚说完,满朝文武,呼啦呼啦全都站了出来,躬身道。“你,你们.......”刘宏指着下方站立的文武大臣,半天说不出话来。张让见势不妙,连忙走上前,捏着公鸭嗓,大声呵斥道:“尔等意欲逼宫耶?”
卢植大怒,想抽佩剑发觉剑已留在门籍处,于是持笏板掷张让,怒道:“此乃陛下与公卿大臣议事之地,尔乃腌竖之人,安敢放肆?”张让瞬间脸涨的像猪腰子一样,指着卢植半天说不出话来。
“够了!”刘宏低沉的道,但瞬间大殿就安静下来。刘宏盯着杨赐,袁槐,卢植一众,慢慢的道::“太尉杨赐,忠君体民,但蔑视朝廷,削其官职,永不录用,朕封其为临晋侯,擢其子杨彪为廷尉。诸位爱卿可满意?”
殿下的大臣们相互看了看,齐声道:“陛下圣明。”刘宏冷哼一声,站起来就拂袖而去。一场朝议不欢而散,杨赐颓废的跌坐在地上,泪流不止。卢植走上前,搀起杨赐:“杨公,你已经尽力了,莫要再多想了。”杨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擦擦眼泪,长叹一声,慢慢朝外走去,整个身子都显得无比佝偻。
刘缨:“???”刘缨目睹了整个朝堂的激烈冲突,不由开始盘算起下一步的计划。刘缨低着头不断思考着,现下大臣与陛下的冲突激烈,怕是公卿讨不到好处,看来只能从宗亲那里使劲了,宦官肯定是不能靠的,靠上去污名就是一辈子了。
对于杨赐,刘缨不想过多评价,就自己身为上位者而言,臣子可以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但唯独不能结党,现下他们已经是犯了为臣的大忌,刘缨直觉他们以后日子是不好过的。但想着,内心盘算着,刘缨还是渐渐靠向卢植一众。
“晚辈刘缨见过卢大人。”刘缨赶上卢植,行了一礼。“此番多谢卢大人相救之恩。”刘缨深深的一拜。卢植捻捻胡须,搀起刘缨:“清河王言重了,不过小事耳,清河王贵为宗亲,以后定将是大汉的中流砥柱啊。”
刘缨辞谢,笑着道:“卢大人过誉了,锐谨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而一旁,一个小太监找上了刘焉,附在耳朵上不知说了些什么。刘焉眉头皱了起来,很快又舒展开来,挥挥手:“那行吧,你去通知他吧。”
刘缨正与卢植攀谈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远远的就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陛下口谕,宣清河王刘缨,宗正刘焉入宫觐见。”刘缨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回身拜谢。卢植眼生异色,叹口气:“既然陛下有诏,清河王就去吧,只是还望殿下记得今日之事,我等公卿绝无忤逆,不敬之心。”说着,卢植深深一拜。
刘缨佯装大惊,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赶忙扶起卢植:“卢大人说笑了,锐谨读圣贤书,自当谨记今日之事。”卢植欣慰的点点头,目送着刘缨朝宫墙内走去的背影。
刘缨低着头,脸上神色莫名,但是这一趟绝对是好事,就看能捞多少了。刘缨不断盘算着自己的底牌,思量着接下来如何开口。另一头,刘焉独自朝宫内走,身前没有小太监,脸沉如水,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臣刘缨刘锐谨见过陛下。”小太监把刘焉引到小凉亭外,刘缨对着里面坐着的人恭敬行礼。刘宏转过身,脸上怒气未消,但还是笑着说:“起来吧,论起来,你还是我族弟,不必拘礼。”说话间,张让就侍候在一旁,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太监,看样子应该就是赵忠了。
刘缨吭着头,依旧是保持恭敬:“陛下就是陛下,臣不敢逾越君臣之礼。”刘宏脸色舒展开来,带上明显的笑意:“起来吧,朕赦你无罪。”刘缨抬头看了眼刘宏,好像不似作伪,于是慢慢站起身来。
此时,刘缨才好好打量着这位大汉王朝的天子,而立之年不到就让人感觉身体虚浮,一幅被掏空的样子,但身上却具备一般人没有的威仪,让人不敢小觑。刘缨此时对那个位置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向往,他匆忙低下头。
幸好刘宏没发现刘缨眼中的炽热,笑着道:“锐谨何故低头啊?”刘缨回道:“天威莫测,臣不敢冒见天子真容。”说着,平息内心的激动,刘缨抬头与刘宏对视。刘宏哈哈一笑:“那怎的又抬头了?”刘缨笑道:“陛下虽为天子,却也是臣的族兄,弟见兄长有何不可?”
刘宏抚掌而笑:“好,好,不愧是我刘家子嗣,今日就是家族内的小叙,别无他人,等皇叔刘焉来了,咱们就好好聊聊。”刘缨点头应下,坐在下手位。
不多时,刘焉走了进来。刘宏挥挥手,直接就免了他的礼。刘宏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宫女太监和玉林军就都被张让赶了出去,也只有张让和赵忠留在了亭子。
“你们可知朕今日招你二人前来所为何事?”刘宏抿了口茶,端起了架子。刘焉老成,低着头不说话。刘缨无奈,就自己辈分,地位最低,但也有办法,他一脸茫然的抬起头:“臣年少,难以猜测圣上心中所想。”
刘焉一下就坐不住了,眼看着陛下眼光朝自己扫来,开口道:“老臣斗胆,猜一猜陛下所虑。可是杨公那些个大臣?”刘宏眯着眼睛,点点头。刘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叔父才智过人,缨佩服。”
眼看着刘宏还是不说话,刘缨又开始挤兑自己,刘焉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杨大人世代公卿,门生故吏遍天下,陛下思虑还需谨慎为好啊。”刘缨心一紧,这是把杨赐架火上烤啊,心思一转,有了些计较,连忙道:“陛下,臣觉得杨赐不足为虑。杨公年逾七十,时日无多,陛下何必和他计较呢。”
刘宏点点头,身后的张让突然就开口了,像是公鸭被捏着嗓子一样:“清河王的意思难不成是放任他继续污蔑陛下吗?”刘缨听这个声音瞬间被激起一声鸡皮疙瘩,强忍着恶心,刘缨回道:“张公公说哪里话,此时杨公当朝顶撞圣上罪大恶极,但陛下已经表示宽恕其过,现在贸然降罪,怕会有损陛下威严。”
刘宏眼睛眯起来,大度的表示道:“此事休要再提,量他也活不过多久,就随他去吧。今日寡人找你二人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刘缨和刘焉作洗耳恭听状,心也是悬了起来。“你二位一个资历深厚,一个年轻强干,朕欲重用皇室中人。”刘宏有些沾沾自喜。
刘缨一愣,眼神有些古怪,忍不住试探的道:“陛下的意思是?”刘宏有些激动:“没错,朕要你们帮朕除去那些忤逆朕的佞臣。”刘焉神色不变,内心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刘缨内心狂喜,瞟了刘宏身后一脸骄傲的张让就知道这是谁的蠢主意了。
刘缨感激涕零状:“臣惶恐,怕是难当大任,有负陛下重望啊。”刘宏摆摆手,亲切的拍拍刘缨的肩膀,和颜悦色的道:“没事儿,这官谁都能当,只要你好好替朕办事就行了。”
“......”
三人的谈话一直到正午时分才结束,眼看着两人恭敬的退下,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刘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不见了。“阿父,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刘宏突然开口问道。张让也不慌,轻笑道:“陛下心中拿定了主意,又何必问奴才呢?”
刘宏回头笑骂道:“好你个狗奴才,连你也顶撞我了?”张让连道不敢,恭敬的回道:“刘焉心思深重,在宗亲之中威望也高,相较而言,那个清河王刘缨,毫无根基,亦无官位,对陛下而言,还是刘缨更好操控一些。现在只要把他放在外面历练历练,打磨打磨,他定可以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剑。”
刘宏大笑:“好,好,好。你个夯货说道朕心坎去了,但是朕允他招募一万士卒以御贼寇是否有些多了?”刘宏转而有些忧虑。张让笑了,上前替刘宏揉捏肩膀:“陛下何必忧心?谅他一个小小的清河县又能招募多少士卒?陛下又不允供应粮饷,他又能供养多少?皇恩浩荡,怕是他接受不了哩。”
刘宏一抚颌下的胡须,满意的点点头:“阿父思虑周详,有阿父在,朕无忧矣。”张让连道不敢,从始至终,赵忠就被冷落到一边,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