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顺着菊街边逛边玩,渐渐天黑了,简单吃了点东西,各自安宿,一夜无话。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太阳透过窗牖照在地上的时候两人才被门外鼎沸的人声吵醒。申飞白起床简单洗漱一下,开门出来,便见整个客栈楼上楼下熙熙攘攘,突然多出许多人来争抢着住店,好几群人为了抢夺房间还在那扯着嗓门争执。
申飞白一边心里嘀咕着这大清早的怎么有这么多人抢着住店,一边敲了敲唐云亭的房门。唐云亭也已经洗漱完毕,两人一同下得楼来,出于好奇,拽住店小二问道:“伙计,今日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大清早抢着住店?”
店小二忙的晕头转向的,被申飞白拽住,一听问话,边走边答到:“ ‘倚帆楼’的花魁今日芳辰,有富商要在河里放灯,这些都是来抢位置看热闹的。”
申飞白原还想问“倚帆楼”是什么所在,见店小二已经走远,便也作罢。既知是有人过生日,两人也不放在心上,依旧外出游玩。秦渡还有条古玩街也是极为出名,两人计划过去游览一番,长长见识。
出了所住的客栈,行了两三里路,一路都有脚力在往岸两边的树上悬挂彩条彩灯,沿河的商铺也都在忙里忙外,将店里的货物摆在了门店外面,杂耍卖艺、摆摊卖货的也都来了,急急的划地出摊,沿着河岸一路排开,杂乱里又颇有些热闹。申飞白两人越走心里越好奇,感觉整个秦渡都在准备给那花魁贺寿!
好奇归好奇,不过毕竟只是一个人的生辰,无非也就是热闹一点罢了,两人兴趣也并不高,还是按原计划来到了古玩街。
这古玩街布局大体和菊街差不太多,石头铺路,两边各是一排店铺,门框门牌也都斑斑驳驳,显然岁月不短了。唯一不同的是这古玩街上明显较菊街冷清了许多,人流稀稀落落。这也是自然,虽然未必人人懂得赏花,但就算是苦力脚夫,看过菊花也觉得赏心悦目,而古玩却大有不同,没有经年累月的浸淫,在这古玩街,定是瞎子摸象。
说起来申飞白和唐云亭二人对古玩也算有一些了解,观石道人收有一些古物,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也随兴跟两人讲过一些古物,再加上观石道人那些包罗极广的藏书里也有不少关于古物的记载,申飞白也看过不少。但毕竟所见有限,因此二人今日便是抱着开开眼界的心态来的。
二人游览了一番,却也碰到了几件好物件,心里想买可又囊中羞涩,只得作罢。就这么游览了一番,觉得肚中饥饿,正巧路边有一家售卖小吃的摊位,便坐下来要了几两馄饨,不一会摊主将馄饨摆上桌子,二人便热乎乎的吃了起来。
申飞白正吃的鼻头上都冒出了汗,忽见唐云亭的一只玉手伸到自己面前曲着两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抬起头来看向唐云亭,唐云亭微抬着下巴,向着左边一点一点的,示意申飞白向左边看。
申飞白顺着唐云亭的目光向左看去,只见不远处街边上有一个卦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在一杆白布做成的幌子下,幌子上几个笔走龙蛇的黑墨大字——十算九不准。老头身著一件白布长褂,穿的倒也整齐,其余浑身别无他物,老头面前是一张三尺有余的长桌,桌上唯有一方砚台、一支秃笔和几张粗麻纸。
真正引起唐云亭注意的,并不是这有点奇怪的算卦老头,而是桌子另一侧坐着的一位姑娘。姑娘侧身而坐,看不清脸庞,但唐云亭凭感觉认定,这位姑娘,正是昨日里给自己两人解围的雪盈小姐。
雪盈小姐今日穿的是一件白色长裙,裙摆处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些小碎花,妆容一如昨日精致,但今日里没有侍女跟随。
唐云亭两人虽然离卦摊不远,但也听不清老头在说些什么,只能远远看见,老头话语不多。再看雪盈小姐的神情,先是星眸微张,想来是对老头的话颇为意外,随后便是一脸浅浅的笑意。又不知老头说了什么,雪盈小姐眼中一丝落寞虽然是一闪而过,但眼眶里转圈的泪珠还是被唐云亭两人收在眼里,随后便见雪盈小姐又变成了那副带着笑意的脸,站起身来,在桌上放了些散碎银子,跟老头说了句什么,上身微曲行了个万福,转身走了。
老头也不起身,只是冲着雪盈小姐的背影说了句什么,雪盈小姐身形明显一顿,但也并未停留,款款的去了,只是脚步显然比往日快了些许。
唐云亭见雪盈小姐站起身来打算要走,便急急拉起申飞白,想要上前表达对昨日雪盈小姐帮忙解围的谢意,但还未到跟前,雪盈小姐已经转身走了,心里觉得再急冲冲追上去显得唐突,便又缓下了脚步,两人正好站在了卦摊的前面。
见雪盈小姐走远,唐云亭便扭头看了看卦桌后面懒洋洋倚在椅子上的白胡子老头,这老头也抬着眼皮,正自打量这两人。唐云亭忽然心中一动,问老头道:“敢问先生,可否认识刚才那位小姐?”
白胡子老头却不答话,目光直在两人身上打量,半晌才开口说道,说完看了看唐云亭,忽又坐起身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继续说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占上一卦?”
或许是年纪小的原因,唐云亭不太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因此上客客气气的拒绝了老头:“说来惭愧,我两人囊中羞涩,付不起卦金,就不劳烦先生了。”
“老朽摆这卦摊,用意不过是结识有缘,区区几两卦金也并不在意。姑娘请坐。”摆摊不为挣钱,说来也是奇怪。
虽说不要钱,但唐云亭心思都在那雪盈小姐身上,没有兴趣和这白胡子老头纠缠,便随口回了一句:“多谢先生,不用了。”说着拉起申飞白的胳膊便要走。
白胡子老头伸手示意两人等一下,嘴里同时说道:“姑娘,既如此,老朽也不强留姑娘,但相遇便是一场缘分,老朽送姑娘四个字吧,‘情深不寿’。”
按行规,算卦的先生从来也不会将话说的太过直白,一者因为天机不可尽泄,二者万一算不准,以后也好拿话找补。但今日这白胡子老头却对唐云亭说的非常直白了,也是考虑到唐云亭年纪小,心思又不在算卦上,佶屈聱牙的话怕是记不住,因此才脱口说了这么四个字。
白胡子老头说完,唐云亭和申飞白也是一愣,唐云亭怪愣愣的瞧了老头一眼,道了一声“先生保重”,便拉着申飞白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