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者自信,嘲人者自卑。
汉景帝有十三子为王,其中长沙定王刘发,其生母唐姬本是后宫侍婢,出身寒微又不得景帝宠爱,因此景帝分封诸子为王时,便把这个不甚看重的儿子分到偏远的南方。
当时长江流域开发不及中原,土地卑湿贫疮,加上刘发的领地又很小,因此比起其他得宠的兄弟来,刘发心中觉得十分委屈。
有一年诸王来朝,汉景帝授意各位皇子在宴会时上前进献歌舞祝寿。诸皇子长年在外,难得见父王一面,无不把握这个机会,使尽浑身解数地演出,竭力讨景帝欢心。
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刘发只见先下场的兄弟们个个百般献媚,满口奉承,逗得汉景帝龙心大悦,高兴地合不拢嘴。刘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的,可是他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高明的主意。
轮到长沙王刘发献舞时,他刻意表现得畏畏缩缩,神情显得卑微可怜,手脚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赶紧缩回来,不敢完全伸展;他身旁其实空无一物,他却不时谨慎小心地向四周张望,仿佛随时会撞到东西一样。与宴众人看到刘发怪拙的演出,哄然大笑。
汉景帝见了儿子这诚惶诚恐的模样甚觉奇怪,却也不禁莞尔,笑问他为何缘故。
刘发回答说:
“儿臣国小地狭,不足回旋,惟恐举手投足间稍不留意,就会超出国界,打到人家头上去了。”
汉景帝哈哈大笑,便加封了刘发武陵、零陵、桂阳三个郡。
你可以把刘发的反应当成笑话或机智故事来看,但若只是这么看,则浪费了故事中有价值的东西。
刘发在这个场合可以有两个做法:
一、和其他兄弟一样的做法。但一则奉承话大家都在说,他再说一遍也不会比其他兄弟高明;进献的歌舞就算胜过其他兄弟,也因为大家都这么做,而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况且他领地最小,资源最贫,太大的排场反而不切实际,易招来负面的观感,同时也不会让人注意到他领地狭小贫痔的委屈。
二、故意表现得寒酸小气,让人知道他的委屈,并趁此机会向景帝有所要求。但这样子做,和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景帝心里必然不舒服。景帝本就不喜欢他,这样子要求,只会让景帝嫌恶,认为他在抱怨、不满足!刘发不但无法让景帝了解他的委屈,要不到更多的资源,还会让景帝更加疏远他!
刘发选择了自嘲的方式——以小丑般的动作引起哄堂大笑,一方面让宴会的喜庆气氛更热烈,一方面陈述了自己的处境,让景帝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委屈。
要特别说明的是自嘲的力量。
自嘲就是自我嘲弄,把自己的缺点、困窘拿出来作为玩笑的材料,由于这种语言不带攻击性,因此不会给人负担,不会得罪人!而能自嘲的人,一般都给人一种自信豁达的印象,这和自卑自伤自怜缺乏自信者的敏感、武装是完全不同的。
站在景帝的立场,他希望他的儿子的形象是有自信呢,还是自怨自艾,缺乏自信呢?
答案很清楚,你我都知道!
刘发的表现不只让景帝正视他的委屈和智慧,也让朝中大臣了解他的委屈和智慧,他是最大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