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奉贤道人和顾淮昭三人次日便动身出发,寻找龙魂谱一事,宜早不宜迟。
三人毫不懈怠,一路上未曾耽搁。
根据龙潜获得的传承来看,这龙族故地的位置,就在距离龙潜长大的寒潭北部大约十里地左右的地方。
按照龙族的一贯作风,这入口依然是在池子之中。
不过,这池子一看就非同凡响,与龙潜居住的寒潭不太相同。
池子极为宽广,湖面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夺目。
池子边上,有结伴而来饮水的小鹿;池子中,有成群结队游鱼。
忽而,还有伸着纤长脖颈振翅飞过的白鹭——它在找,看看是哪个调皮的小鱼今天要成了它的腹中餐。
一派普普通通、宁宁静静的湖光山色,看上去完完全全与传说中的龙族故地没有一点关系。
按照奉珺真人的部署,奉贤道人陪着他们两个人到了龙族故地入口,便是在外面等着他们,奉贤道人本来打算任性一次,不听师兄的教诲。
反正,他从来也没怎么听过。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连澄如今没了实体,修为受限,还要躲避旁人,免得自己的踪迹泄露,怕是赶路的速度远远没有他们快。
自己留在这入口,守株待兔,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念及此节,奉贤道人便又跟龙潜确认了一番:“龙潜,你可确定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进入龙族故地的入口?”
龙潜毫不犹豫,指着宽阔的池子道:“非但只有一个入口,而且也只有一个出口,都是这里。”
“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处等你们,若是连澄来了,定取他狗命。”
以顾淮昭对奉贤道人的了解,她原先还以为奉贤道人会坚持与他们一道去龙族故地,还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软硬兼施,劝说自家师尊。
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奉贤道人居然愿意留在门口,实在是颇为意外。
奉贤道人看着自己的大徒弟,就知道她心中想了些什么,他摸着顾淮昭的头发,道:“师尊原本是想同你们一起去的,不过我们赶路这般快,想必这连澄定然速度不及我们。我留在入口处,可能更好。”
顾淮昭道:“师尊英明。”
“这时候想起我英明了?那你们俩可要早去早回,对了,为师既然如此英明,可否将为师珍藏的话本子都还给为师?”
顾淮昭原本脸上绷得紧紧的,听着这玩笑话之后,立刻笑了起来,道:“不可,一码归一码。”
奉贤道人看得出来他的大徒弟其实也很紧张,故此开了个小玩笑,希望她不至于这么绷着——显然,还是颇有成效。
见着顾淮昭她的精神头也好了些,奉贤道人把她轻轻往龙潜身边推了推,自己倚坐在一棵大树之下,美目微合,道:“我只等你们三天……最多五天!若是你们没出来,我可要下去找你们了。”
顾淮昭和龙潜点点头。
奉贤道人又补充:“龙潜你这臭小子可要照顾好昭儿,她受一点伤我就要你好看!”
龙潜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道:“谨遵师尊教诲。”
“去吧。”
这龙族故地的入口就在这池塘的最深处。
龙潜入了水中,便感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坦。
他拉着顾淮昭,以灵力传音:“阿昭,我变成龙,到时候你抓紧我!”
顾淮昭点点头。
只见龙潜的身上开始萦绕着巨大的漩涡。
于漩涡之中,龙潜的四肢逐渐被锋利的龙爪取代,他的身体也抽长、变大。
属于人类独有的细腻的肌肤被灵力充沛而又熠熠生辉的龙鳞取代。
他姣好的雌雄莫辩的脸,也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龙头。
龙目圆瞪,龙须摇摆,呼吸吐纳之间,喷出小小的灵气旋儿。
龙潜游到顾淮昭身边,示意顾淮昭骑上他的背。
顾淮昭照做,还顺手摸了摸龙潜的鳞片,真心实意地夸赞:“龙潜,你真威风!”
龙潜得了心上人夸赞,十分开怀,也不急着先带着顾淮昭去池塘最深处,反而是先在水里游了一圈。
像极了得到糖就开心得蹦上天的小孩。
这点时间他们还是有的。所以,顾淮昭也就由着龙潜,让他在水里痛快地游了几个小来回,也跟着与池塘中的各色游鱼打了个“招呼”。
——其实也不算,毕竟没有哪条鱼真的胆大包天到凑到龙这种水中霸王的面前。
这不是鸡给黄鼠狼献温暖么?!
龙潜玩了一小会儿,把这水池子里的游鱼吓得都不敢出来,这才驮着顾淮昭,游向那湖底最深处。
湖底最深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至少看上去如此。
水藻横生,还有些样貌奇特的水生物种在水底的岩石间游走,好似找捉迷藏一般,躲躲闪闪的。
龙潜带着顾淮昭就来到了三块石头前。
那三块石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或者鱼动过,上面并不光滑,最低级的水生灵苔藓就在上面称王称霸。
“就是这里吗?”顾淮昭以灵力传音。
龙潜点点硕大的龙头,道:“阿昭,你俯下身子,抓紧我。”
顾淮昭照做。
只见龙潜他以锋利的龙爪将三块颇有年代感的巨石摆弄来、摆弄去,有规律地移动。
半晌,就见得三块岩石只见,有一小块亮光。
但那光斑太小了,感觉不过一人拳头大小。
然而,龙潜却直挺挺地冲着那光斑冲去——
顾淮昭牢牢记住龙潜的话,她俯下身子,保住带着微微凉意的龙身,在龙潜俯冲的时候下意识闭上眼。
瞬息之间,她觉得周围的水消失不见。
顾淮昭睁开眼——
她被龙潜驮着,正在一个山洞似的地方穿梭,下一刻,暗光褪去,日光大盛!
他们两人从岩洞似的地方出来,正凌云腾空!
他们的身下是嶙峋怪石组成的小林子,他们的头顶是苍天烈日。
顾淮昭撤下在水中呼吸用的法咒,开口道:“这里就是……龙族故地?”
龙潜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身下传来:“正是。”
他又往前面飞了一小段,飞跃了这怪石嶙峋的小林子,来到另一低矮的山头,化为人形。
他指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开着正繁茂的桃林,道:“这就是入口了,也是迷雾阵的入口,不管是人还是龙,都需要走过这个迷雾阵。”
说着,龙潜担心地看了顾淮昭一眼,握紧了顾淮昭的手。
顾淮昭却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惶恐或者紧张,她转头朝龙潜一笑,人面桃花相映红,龙潜心神一动。
顾淮昭笑道:“真是个美不胜收的世外桃源——我觉得,我会没事的。”
倒不是顾淮昭盲目自信或者自视甚高,而是她博览群书、历尽艰险,多少胸中有底气。
她站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察觉一丝一毫的恶意,反而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她本来怀着龙潜的骨肉,这些天赶路尽管她没有明言,但她其实罕见地经常产生疲惫感,有些力不从心。
但在这这片土地上,清风,草木、土地似乎都在偷偷地打量着她,都在想着对她示好,想着如何洗去她一身疲惫与沉珂。
不过,顾淮昭突然想到了什么,禁不住皱起了眉:“这入口如此隐蔽,那石林又有些诡谲,也不知道师尊能不能找到这里,会不会受伤?”
龙潜立刻表示:“我已经将传承中的龙族故地的地图连夜绘制了一份,献给了师尊。这入口处,我也描绘得十分具体。若是我们五日未能出去,师尊找过来也不费吹灰之力。”
一副等着顾淮昭夸赞的样子。
若不是化作了人型,恐怕这龙尾巴已经能摇出幻影。
顾淮昭会意,连夸了龙潜几句,夸得他眉眼之间全都是满足的神色。
顾淮昭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什么时候给师尊的?为何没给我?”
龙潜道:“就是今早给的……我跟阿昭你又不会分开,自然你就不需要那种多余的玩意。”
“今早?”顾淮昭皱眉深思,“我似乎没有印象……”
“阿昭最近赶路太累了,可能没留意吧。不过,不要紧的,我们赶紧进去,早些出来,这样师尊也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龙潜说得在理,顾淮昭点点头,便与他一起走进了这片灼灼其华的桃花林。
幸亏顾淮昭没有追问下去,不然龙潜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圆这个谎话。
他并没有把龙族故地的地图绘制出来,交给奉贤道人。
这种龙族辛密,不可为外人道。
他只是在可以透露的范围内,告诉了奉贤道人关于龙族故地的一些事情。
又发下了定护顾淮昭周全的毒誓。
不过,为了顾淮昭能开心些、少些后顾之忧,他才夸大了事实,隐去了毒誓。
也是这个毒誓,让奉贤道人最终决定允许这俩小辈自己行动。
哎,阿昭能开心最重要啦。
这桃花林内,落英缤纷,踏花无痕,完全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惊险。
顾淮昭都已经开始怀疑传闻的真实性和自己的直觉,也不知为何,两者出入如此之大。
传闻此处恐怖,大有杀人不见血之架势;而自己的直觉,则显示这里没有一丝一毫恶意。
两人走着,各怀心思。
突然,顾淮昭眼前一黑,竟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龙潜赶忙把顾淮昭往怀里一揽,让她不至于倒在地上受伤。
自己也停了下来,就地扶着顾淮昭轻轻地躺下,轻轻握住顾淮昭的手腕,检查顾淮昭的内息,看看是否出了什么异样。
顾淮昭内息平稳,灵力也处在一个较为丰沛的状态,神识也没有受损。
龙潜心中有数,顾淮昭大概是入了幻境。
这,龙潜就束手无策了。
他只能待在顾淮昭的身旁,静静地等待顾淮昭从幻境之中醒来。
地上不知何时,除了一层桃花花瓣,还落下了几篇尚有生机的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