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奉珺真人那里的时候,奉珺真人还在伏案处理逍遥门内的琐事。
他奋笔疾书,但身边堆成小山似的文书丝毫未减。
奉贤道人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不会提前知会,也不用小童通报。
所以,这种状态的奉珺真人,他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其余小辈倒是被吓到了,尤其是龙潜,他看了看忙得几乎四脚朝天的奉珺真人,拉着顾淮昭,悄声问:“我看掌门真人很忙,要么我们明日再来?”
顾淮昭也觉得此言在理,她冲龙潜点点头,又看着自家师尊,示意他定夺。
奉贤道人晃了晃折扇,道:“无碍。”
到奉珺真人面前一丈的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敲了敲奉珺真人设下的结界。朗声喊道:“掌门师兄——”
龙潜被奉贤道人这一通操作给惊到,顾淮昭则是露出没脸看的神情。只有赵淮深,还是淡然自若地看着自家师尊兼道侣。
奉珺真人听到奉贤道人的喊声,他抬起头,看了看奉贤道人又瞄了一眼严节峰众人,叹了一口气,先把文书什么的分类收好,继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施施然撤了结界。
问道:“所为何事?”
奉贤道人指了指龙潜,道:“这孩子回了一趟家,结果发现他的龙窝有被人闯入的痕迹,可能放着部分龙魂谱的盒子似乎被人动了手脚——上面还残存着不属于龙族的颇为矛盾的灵力。所以,我们这次过来,想请掌门师兄掌掌眼,帮忙参详一二。”
奉珺真人叹了口气,十分无奈:“我这个月的文书还没看完,昨天范无疆突然来访,今天你们也带着要事过来,我这掌门也太难了。”
奉贤道人一边示意龙潜呈上盒子和灵气,一边说道:“说道那范无疆,昨日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今天一早,他居然还到我严节峰来,甚至想跟昭儿去试炼阁比试,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还有此事?”
顾淮昭也表示:“确实如此。”
奉珺真人扶额,露出十分头疼的表情:“这怎么麻烦事儿接踵而至……”
奉贤道人也点点头,道:“我看修真界也是太平不了几日了,我们还是早做打算。”
“嗯,”奉珺真人赞同,“我先看看龙潜带回来的东西,再与你们细谈范无疆的事情。”
龙潜带回来的灵气已经是十分微弱,所以,奉珺真人先端详了一下这微弱的灵气。
诚如奉贤道人所言,这缕灵力透露出了一种矛盾的感情——自责痛苦和激烈愤怒。奉珺真人又采用了一定的法术进行检测,试图探究出这缕灵气的来源。
“好生奇怪——”奉珺真人道,“这缕灵气属于魔族,有魔修的气息也有邪修的气息。”
奉贤道人说:“我们也觉得是这样。而且这魔族修为不低……师兄可是又看出了些端倪?”
奉珺真人面色凝重,甚至抬手布下了结界,将众人笼罩其中,这才开口说道:“我以为,这缕灵气与范无疆可能有关。”
“什么——”顾淮昭惊呼。
龙潜倒是借机愤愤表示:“我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人,哦不,好魔。”
“师兄,何以见得此灵力与范无疆有关?”
“昨日,范无疆来访,在他离开后,我发现了一个改良的偷听咒,被施展在他坐过的椅子上。”
“偷听咒?”素来面无表情的奉贤道人这下也怒上眉梢,“范无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意欲何为?”
奉珺真人道:“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偷听咒虽然隐蔽,但是破绽也明显,我一经过那处,就能感觉到不对劲,很容易就检查出来。若是范无疆真想要盗取我逍遥门的秘辛,他完全可以做的更加小心谨慎——更何况,在偷听咒中,我还发现了一丝丝邪修的气息,与龙潜带回来的这缕灵气,倒是十分相似。”
“且不说范无疆是如何进了龙潜居住的寒潭,单就施加偷听咒一事,就显得十分诡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遁入邪道了,还是想要嫁祸给某些邪修呢,又或者,他想要表示自己和邪修有些关系?”奉贤道人推测。
奉珺真人也皱着眉头,踱步到贵宾席的椅子附近,指着中间的一把椅子说道:“昨日,范无疆就是把咒术下在这椅子的扶手处。这种既隐蔽又明显的方式,我更倾向于奉贤你最后的推测,他应该是和邪修有某种关系,或者说被邪修盯上,甚至可能被邪修胁迫,所以他在办事时会有一些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的举措……”
龙潜虽然心中对范无疆偏见颇深,但是,不得不承认奉贤道人和奉珺真人的分析在理。
而且,若范无疆就是闯入寒潭之人,他的目标可能是龙魂谱,这也与龙潜自己息息相关。
龙潜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斗胆,也想看一下这把椅子,还望真人成全。”
奉珺真人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无碍,你过来吧。”
龙潜也凑上前,他用上了先前刚学的寻踪法术,在这椅子上错综复杂的灵力之中,挑出把手处那发丝一般的唯一一缕灰色灵气,凝神静心,仔细看了半晌,然后递给奉珺真人:“真人,这缕灰色的灵气与我在寒潭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奉珺真人与龙族接触不多,也是第一次看到龙族的寻踪法术,赞叹道:“龙族不愧是得天地精华之古老种族,这法术实在奇妙……来,我看看——不错,正是来自同一人。”
这就几乎是确定范无疆既到过寒潭,又来逍遥门内施展了偷听咒。
——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现在还没有头绪,当务之急,还是再打开盒子,看看盒子里的那部分龙魂谱是否还在。
“看看龙潜带回来的盒子吧。”奉珺真人说道。
众人也纷纷赞同。
在逍遥门内,又是在结界之中,周围也都是值得信任的人,龙潜也没有后顾之忧,直接取出从顾淮昭父亲顾刚那里得到的盒子。
两个盒子并排摆在一起,以供奉珺真人钻研。
奉珺真人仔细端详这两个盒子,两个盒子都是以上好的灵槐木做的,盒子上的纹路奉珺真人也从未见过,他猜测,这应该也是龙族内部的法术,外人不得而知,估计是为了防止外人随意打开。
除此之外,龙潜从顾刚那里得到的盒子,奉珺真人初步判断,可能施加的咒术类似于匿迹咒,以保护这个盒子不让人发现。
而龙潜从寒潭带回来的盒子之上,却已经没有类似的法咒;仔细看下去,甚至外在花纹都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盒子侧面的花纹,有极为细微的被划伤的痕迹,若是不仔细看,若是没有对比,真的很难发现。
大概就是因为要破坏这个纹路,所以范无疆可能费了相当一番功夫,也就留下了一定的灵气。
“单看外表,龙潜从寒潭带回来的这个确实被人破坏了,大概率也被打开过。”奉珺真人判断,“但那缕灵气应该是在破坏表面纹路的时候留下的,纹路破了,也就可以打开盒子了。但据我观察,打开盒子的人——我们目前假定为范无疆——并没有额外施加什么咒术,想要暗害之后拿到盒子的人。”
众人略略放下心来。
“接下来,我要打开盒子了。”奉珺真人说。
奉贤道人和赵淮深抽出佩剑,严阵以待;龙潜也挡在顾淮昭身前,意图保护她,不过顾淮昭也拔剑,并不坐以待毙。
盒子被打开了。
众人猜想中的邪咒、邪气、甚至可能是异兽,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毒物瘴气,什么都没有发生。
众人并没有放下戒备,奉珺真人又拿着一些符箓沿着盒子的内壁轻轻扫动擦拭,全神贯注,小心翼翼。
待奉珺真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拿三四种不同的符箓、法咒试验过了,他才开口:“除了里面空无一物,再没有别的问题。”
“东西确实不在了啊,”龙潜倒不觉得沮丧,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东西没了就没了,反正没了精魂的龙魂谱玉,应该也没什么用。”
顾淮昭还寄希望于能通过龙魂谱找出治疗龙潜眼睛的方法,听到这个消息,倒显得无比低落。
龙潜察觉她情绪不佳,忙转过身安慰她:“我的眼睛没什么大碍,真人不是也判断,除此之外,我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吗,你尽管安心。”
顾淮昭道:“还是找个机会试探一下范无疆,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机会自然是要找的,但不急于一时。”奉贤道人说道,“昭儿不要急。如今你的情况特殊,也不要贸然前去与范无疆打交道。”
“确实如此。范无疆的表现十分反常,不像我们当年认识的样子。他此番前来,基本可以确定是心怀鬼胎,但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还需要从长计议。如今,我们不妨守株待兔,严阵以待,静观其变。”
赵淮深听了奉珺真人的话,难得开口发表意见:“我觉得范无疆此行的目标也不能猜测,我以为,他是为龙潜而来。”
“为我?”
“似乎说得通,虽然范大师在逍遥门内的既放了偷听咒,又要找我比试,看上去都是与龙潜毫无关系,但仔细想想,他施展偷听咒可以使为了探听与龙潜相关的讯息,他找我比试,又可能是想要借此机会多观察我身边的龙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