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处理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无论是绿腹树蛇的分配,还是水榭樟额采集,还有紫丹莲的采摘,都需要一些时间,急不得的。
贺之朝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修整一段时间?永昼春中虽然没有黑夜这个概念,但是刚经过鏖战,大家还是都休整一下,也把战利品分配一下。”
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顾淮昭还带头取出了乾坤袋中的帐篷,安置在外,道:“贺道友说得有理,我也就‘厚颜无耻’一回,先休憩片刻了。”
贺之朝笑道:“顾道友请便。”
顾淮昭便自己先进了帐篷,设下结界。
但她却没有真休息,而是在料理完这些后,迅速伸出左手,往自己左耳后探去。须臾间,食指和中指就夹住了一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气”。
顾淮昭对着这“气”道:“你是何人的灵识,跟了我一路了,要不是我察觉到你没有恶意,有意替你遮掩,你要是被人伤到,可就惨了。”
这一小节“气”听了,颇为不屑地摇晃了几下,又亲昵地蹭了蹭顾淮昭的指尖。
顾淮昭继续:“要不是我借口进来休息,你可就危险了。你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环境复杂,虽然你只是一缕神识,但为人所伤、所困,也会令本体元气所有损伤,知道吗?”
跟哄孩子别无二致。
那一缕神识听了,也不离开,反而紧紧地缠上了顾淮昭左手的中指上。顾淮昭没察觉到恶意,也不能贸然动手,只得与这缕神识陷入僵持状态。
帐篷外,范斐然、柳寒因为在击杀绿腹树蛇时居功甚伟,所以可以早些挑“战利品”,两人都是以剑入道,倒是对这些没什么需求,象征性地拿了紫丹莲和水榭樟的树枝,各自取了一点绿腹树蛇皮肉,便知足。
当然,影响两人心情的,还有顾淮昭的那番话。也就是那番话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确实实力不足,这番能成功,其实多少都有写运气的成分在。
林淮钧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从小就被顾淮昭全方位“碾压”惯了,也就没觉得今天的事儿算什么大事儿,见着两人低落,还去安慰:“你二人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一次秘境试炼,通过试炼累积经验,提升修为和阅历,才更加重要。”
又对范斐然说:“我师姐这不是去休息了么,你不趁此机会多与她交流一二?”
“这,这不太好吧……”范斐然多少有些羞赧。
贺之朝凑过来,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斐然师弟,师兄我看好你!迎难而上,把顾道友娶回我们无忧谷啊!”
还不待林淮钧说话,柳寒就表示:“我看大概率是范道友入赘我们逍遥门了,毕竟淮昭师姐可是严节峰的顶梁柱,这要是被人偷了去,可还了得?”
范斐然耳尖都红了起来,对这帮损友表示:“没有的事,我只是单纯钦佩顾道友,你们可不要无中生有。”
林淮钧、柳寒、贺之朝均但笑不语。
范斐然被他们这样的神色盯得有些发毛,道:“哎,好好好,我承认有好感可以了吧。”
“有志气,真汉子,不愧是我无忧谷的弟子!”贺之朝大力拍了拍林淮钧的肩膀,以示鼓励。
林淮钧就更直接了,他直接在帐篷外说:“淮昭师姐,斐然道友还是有些事儿想向你请教,你现在可还方便?”
此刻顾淮昭正在跟那一缕神识较劲,气氛正有些尴尬。她本想张口拒绝,没成想,那一缕神识也不愿意她见范斐然,仅仅在中指上缠了一圈,其余部分直挺挺地疯狂晃动,示意拒绝。
顾淮昭见状,突然改口道:“我暂且无事,范道友请进来吧。”
那缕神识听了,十分低落,软趴趴地继续缠上顾淮昭左手的中指上,也不避让,也不躲开。就很低落的霸占着顾淮昭左手中指。
顾淮昭无奈,还是把左手背到身后去,用右手取了本书来翻阅。
范斐然闻言进来,见着顾淮昭正在看书,便问:“顾道友,你这是在看什么书?”
顾淮昭答:“啊……不是什么正经书,和修仙问道没关系。”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是话本,是本菜谱。”
“想不到顾道友对烹饪还有研究?”
“闲来无事,略知一二。”
就这么拉了两句家常,便一时没了下文。
范斐然是有些紧张,不知从何找些话头,方才已经用过的话题,这时再用,未免显得过于刻意,因此只得拼命搜肠刮肚。而顾淮昭本就没有看进去书,再加上自从范斐然进来,那缕让她颇有几分熟悉感的神识便委屈巴巴地蹭着她的手指,顾淮昭只得分心,用左手拇指轻轻抚摸那缕神识,权当做安慰。
其实,一般人的神识是很抗拒别人抚摸、触碰的,但不知道这缕神识是怎么回事,竟然意外地极其、非常黏顾淮昭,而且爱吃醋,根本见不得顾淮昭跟别人说话。要不是顾淮昭从未来过永昼春,她甚至都会怀疑,这缕神识是不是自己落下的。
范斐然想了半天,支吾着来了一句:“先前多亏了顾道友提点,我们这次大有所获。刚才我们分了些材料……”
“你留着便是,我用不着,”那缕神识一听范斐然要送东西,闹腾得更厉害了,几乎就要窜出来,顾淮昭赶紧按住,并且拒绝,“我什么也没做,无功不受禄是其一;其二,你冒着危险斩杀了绿腹树蛇,这也是你应当得到的。”
范斐然又被拒绝,显得悻悻然,十分低落。
顾淮昭自觉是自己心不在焉在先,怠慢了范斐然,之前又实话实说打击到了他,有些过意不去,便取出几本书,赠予范斐然:“这些是我刚入大乘期时觉得颇为有用的书,若是范道友不介意,可以拿去看看。”
范斐然转忧为喜,道:“多谢,多谢。”他翻了翻,看着一本法术书道,“没想到顾道友竟然也看这本法术书?”
顾淮昭望去,见着被挑出来的是《万法宗一》这本,便说道:“这本是范无疆大师写的,大师的作品深入浅出,明白晓畅,读起来让人废寝忘食。”
范斐然这可算是找到了话题,他说道:“那我下次可以邀请顾道友来无忧谷见见我小叔叔了,有顾道友这样忠实的读者,小叔叔一定会开心的。”
“范无疆大师是你小叔叔?”
“嗯。不过小叔叔深居简出,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与人深入交流,所以与大家都不是很熟悉。”
眼见着顾淮昭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范斐然还打算多说一些,没想到顾淮昭却话锋一转:“那我改日定去登门拜访。现下我有些乏了,想小憩一会儿,范道友若是无事,还望体谅一二。”
范斐然只得离开。
其实,倒不是顾淮昭不想与范斐然继续交谈——毕竟,顾淮昭确实十分崇拜范无疆,还是很想了解一下范无疆的近况,然而,在经历了与顾淮昭两人时光被打扰、顾淮昭差点收了别的男修的礼物、顾淮昭还送给别的男修礼物这多重打击后,那缕灵识已经很难克制自己不满的情绪,要不是被顾淮昭一边以怀柔政策安抚、一边以强硬手段镇压、死死揪住那缕灵识的一端。
然而,当范斐然提到范无疆,顾淮昭明显感兴趣之后,这缕灵识已经彻底“妒火中烧”,顾淮昭不得不把右手也背到身后,双手一起牢牢控制住这缕灵识,以免这灵识冲上去跟范斐然拼命。
待到范斐然走后,顾淮昭气急,把这缕灵识拿到面前,继续与它对峙:“我不过见过朋友,你激动什么?提到范无疆大师,你又激动些什么?”
那灵识听了顾淮昭的质问,好生来气,汇聚成小小的仅有人型轮廓的样子,然后,转身,屁股和后背对着顾淮昭,发出无声的抗议。
不知怎么,顾淮昭竟然从这个动作里读出一句话:“你有没有廉耻之心?竟做出如此逾矩的行为!”
印象中,是龙潜对着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
顾淮昭暗道自己多心,又抚摸了那灵识一会儿,把它哄好了,见它又柔柔弱弱、舒舒服服地缠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才停下,她道:“我是真要歇一会儿了。”
那灵识听了,还拍了拍她的手背,仿佛说:“嗯,那就勉为其难允许你睡一会儿,陪着本大爷。”
顾淮昭陷入安眠。
而帐篷外,逍遥门和无忧谷的人有的还在商量着分着东西,有些人也感到有些疲惫,支起帐篷又或者幕天席地,入定休息。
在更远的地方,山海派则还在前行。这一路上,那在入口处被孔芸缠着的男修仍未得解脱,孔芸丝毫没有带队的自觉,几乎都是围着他转,让逍遥门的人既疑惑、又有些愤愤不平——毕竟,这人,是临时“插队”进来的。
可进入秘境的时间越长,那男修的脸色就越难看,甚至额头还渗出一丝汗珠。后来,孔芸都不太敢与他搭话,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后来,那男修忍无可忍一般说道:“我要自己去个地方。”他额外强调了自己二字。
孔芸想偷偷跟上,但被男修充满敌意和杀气的眼光怔住,最后还是目送男修一个人离开大部队,走向别处。
“孔芸师姐,那我们……”
孔芸冷声道:“接着走。”走的方向,与男修离去的方向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