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兰斯和丹洛斯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周围人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警觉起来。
但我需要的不是警觉，而是放松。只有大家放松下来才有谈生意的可能。
“她是高天城某个家族的次女，”我对丁默说，同时在背后悄悄打着手势，示意他们不用紧张，“因为不满家族的婚约潜逃了出来——我实话告诉你吧丁默，她身上还有悬赏呢，有一批人在追捕她，不过她在我这效力的话，至少我能保证她在壁外是安全的。”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芬兰德，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丁默在背后打了个隐晦的手语，他的手下又若无其事的散去，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人总会变得。”我说。
“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夏洛克商会的人了，没人给你做担保。”丁默盯着我的眼睛，意味深长的道，“别什么人都收，做些自毁前途的事。”
“前途？”我毫不回避丁默的眼睛，语气尽量冷漠，“我这条命都是捡来的，我现在只想活的爽，不在乎什么前途。”
丁默听完我的话沉默良久。
他最后瞟了一眼奥赛维诺，随后侧了下头，示意我跟他进屋。
相比其他壁外人的家中那种乱哄哄，得过且过的样子，丁默的居室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家中凡是能看到的家具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物品摆放上甚至还有些小格调。他从自己的酒柜中拿出一瓶陈酿的葡萄酒，以前我们每次做成一笔生意时都会在此小酢一杯——丁默在聚集点里还算照顾我，虽然这些都建立在我“明白事理”的基础上。
圆润的木杯中倒满晶莹剔透的酒液，我们俩个人谁都没有举杯，显然在我们各自摊牌之前，这酒谁都喝的不会痛快。
“许久未见，我觉得你都快变成另一个人了，芬兰德。”丁默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死了，你的商队被变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捐献给了夏洛克商会风险基金，又好几个月杳无音信，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这段时间啊。”我假装回忆，强作镇定。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大脑正飞速运转着，绞尽脑汁想要编出个什么理由出来，“这段时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日子了。”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润喉的同时顺便掩饰一下自己的焦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就当是一场正常的商业情报刺探，千厥。
别紧张，从一些非常规的方向思考思考，总会有办法的。
我的余光扫到窗外那些衣不遮体的人，灵光一闪。
“我刚失去我的人和我的商队那会，万念俱灰——我那个时候想还不如回去继承我父亲的衣钵，就那么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也挺好。”
“直到我现在的老板找到了我，让我为他效力。”
“这么说你有新东家了？”丁默问道。
我点了点头。
“没错，我消失的那段时间一直在给我老板办事，在一些隐秘的地方——而正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明白，人生不只是生或死这么简单，人生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你活着的时候，能做些什么。”
“那你的老板打算带你做些什么呢？”丁默嗤笑着问，仿佛在他看来我就是故弄玄虚。
这是我们在谈判桌上常用的一种手段了，用各种动作细节和小表情误导对方，慢慢的诱惑他到己方的陷阱中去。
假如人心能表达真实的想法，想必这会丁默已经恨不得把我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摸出一个小物件竖起，假装它是高墙，随后轻轻推下。
小东西轰然倒地。
丁默不说话了。
他看着我，眼神就像看一个步入邪教的疯子。
我没有给他深思的机会，端起杯子主动道：“只不过想要到达这一天还很漫长，在此之前，老板让我到应许平原做一些准备。”
“我是来与你做生意的，丁默——这是你的机会，很大的机会。”
“我不在乎你给我的机会或者是你背后组织给我的机会，芬兰德，我只在乎你带来的是不是麻烦。”丁默的语气依旧平静。
他已经顺着我话接了，却还装着不太在乎。我现在正好借坡下驴，在他面前慢慢的带我的节奏。
“风险与利益并存，丁默。”
“你想要谈什么生意？”
“武器。”我说。
“武器？”丁默反问，言语间只觉得好笑，“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到我这里买武器，还带着一帮来路不明的同伴？你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先别着急，丁默，在晨风谷巨墙边上发生的事我们老板都知道，所以我说这是你的机会。”
说罢，我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子来。
那里面装着我们本次任务的所有行动经费，单以数额而言，足以让任何一个荒野人心动。
丁默打开袋子瞅了一眼。
“这就是你们买武器的钱？”
“不，这是我们买武器的订金。”我说，“我老板想要的更多。”
丁默掂了掂钱袋子，语气玩味的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你们老板这么大气，这么有魄力，为什么不自己组建一队人马去干这种事情呢？”
“我们没这个必要浪费我们的人力。”
“呵，芬兰德，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坐在这，还是我念在旧情的分上。”丁默掂着自己手中的钱袋，随手把它放到身后去，“我知道你要找谁，我也可以帮你联系，但是芬兰德，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现在在荒野做生意没有担保人，所以抱歉，我什么都不能帮你做。”
“那我用这个做担保，分量足够吗？”
我从袖口中捻出一枚徽章，丢到桌子上。
那是康兰斯的徽章，货真价实的中阶游骑兵徽章，进据点之前我怕身份暴露特意从康兰斯和丹洛斯手中拿走的——这是丁默这种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高级货。
丁默看出了桌子上那枚徽章的来历，腾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炸起。
“艹！尼玛的！”丁默破口大骂，“你TMD为游骑兵做事？！”
、 荒野上做灰色生意的人最怕的就是和游骑兵产生瓜葛，就与壁垒中小偷与治安部队的关系没什么区别。
“冷静点，与其说我为游骑兵做事，倒不如说游骑兵中有我们的人。”我十分自然的说，“想想看，以后你的生意从春晓之门（晨风谷巨墙之门）进入，而那一片正好有我们的游骑兵驻守在那里……”
“我说了，这是你的机会，丁默，别怪我没给你好处。”
丁默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游骑兵组织在他这种地头蛇看来就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在他的世界观中很难想象会有人把手伸进游骑兵部队中去。
更别提他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真实身份。
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死灰复燃的行商突然带着游骑兵徽章与他交易。
这其中错综复杂的信息足够他脑补一会了。
这个黝黑的汉子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那枚徽章，最终还是决定妥协。
“好吧，我可以联系你们接触，这个担保足够了。”
“很高兴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达成一致，丁默。”我站起身，“我们就在萨锲瓦的旅店里住，有了消息，就到那里找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