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饭袋”三人在应上楼里告诉江小木关于的赌坊票据的事后就离开了。
他们只是来请江小木弄清背后的一切。
而江小木也已经答应了他们。
但他们并没有告诉江小木他们自己要到哪里去,要去做什么,好像这一切都不关他们的事了。
江小木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他只是感到十分的忧虑。
他忧虑的不是要去查清关于赌坊票据的事,这些他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围绕着黑袍人和大老板两个人。
他只是在替“酒囊饭袋”三人感到忧虑。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江小木知道“酒囊饭袋”三人是很可靠的朋友,但就是因为他们可靠,他们就一定不会不管毕云涛的事了,虽然他们武功都不弱,但江小木还是隐约得感到他们会遇到什么危险。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会常常感到忧虑。
忧虑的江小木一直盯着桌上的油灯。
油灯将要燃尽,火苗变得跳跃不定,忽明忽暗。
他就一直看着,看得入了迷,他在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思考最近遇到的一些事。
从江蓉儿被人抓走,再到他进入赌坊遇到大老板,最后是毕云涛的死亡。
这一切的一切开始在江小木的脑海里纠缠不清。
这些事情好像冥冥之中又一根线连在一起。
但他就是找不到那根线的线头。
这让他感到一阵头疼,快要炸裂的头疼。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将火苗压得很低。
屋里变得晦暗不明。
风过。
火苗又腾的一下站立起来。
光线的明暗交错映入江小木的眼里。
江小木的眼睛也随之亮起。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去一趟赌坊。
虽然很大概率不会有第二个人下一百万两银子的重注买洛镛胜,但他还是想要去确认一下,确认毕云涛交给“酒囊饭袋”三人的票据是不是就是那戴狐狸面具的人下注的那张票据。
同时他也想要在赌坊里再见一次大老板,他现在有很多事想要问大老板。
大老板的赌坊和其他的赌坊不一样,其他的赌坊都有着自己的名字,但大老板的赌坊就只叫做“赌坊”,去过那里的人相互间一说:赌坊“就知道指的是大老板的赌坊。
这还不是赌坊最奇特的地方。
赌坊最奇特的是它很大,足可以容纳上千人同时在里面玩乐,可就是这么大的一间赌坊却没有人知道它具体在哪里。
赌坊就像是游走在洛阳城的地下,每个想要去赌坊的人都得找到一扇门,穿过那扇门进入一间小屋,然后由迎客的人将自己通过机关转移到赌坊里。
就像江小木那天进入赌坊内部经历过的一样。
据说在洛阳城里的每个街道,每个角落都有着隐藏的赌坊的门。
可若是没有人指引,一般人很难找到那隐藏的门,江小木就只知道那扇死胡同尽头的门。
从应上楼走到那扇死胡同尽头的门要经穿过三条街道,转过两个小巷。
江小木从应上楼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是月明星稀。
一路上江小木没有碰到一个人。
这个时候很少有人在街上走动,陪伴江小木的只有月光,星光,冷风。
现在已是中秋时节,夜间的风是冷的,却又并不冷得刺骨,那更像是夜里的姑娘的一双手在轻轻抚摸着人的肌肤。
就是这样的冷风吹在江小木的身上,让他觉得自己本有些发烫的脑袋变得冷静了许多。
风慢慢地变急。
江小木也愈发的清醒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最清醒的时候,他转过了一条街道。
转过街道,那后面是一条幽暗而又狭长的小巷。
小巷两边是一排排伸出的屋檐。
屋檐挡住了外界一切的光线。
即使是在晴朗的白日里,这里也见不到阳光。
小巷里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就连风也被挡在了外面
就是现在,这条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也无任何动静,幽黯得有些瘆人。
江小木在一只脚踏入小巷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他并不胆小,在他告别了师父,从蜀中一路赶到洛阳来的时候,他经常在黑夜里独自行走在荒郊野外的僻静小道上,就算是比这条小巷更幽黯的路他都走过。
他停下时因为他有一双别黑夜更黑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让他发现有一个人正停在小巷里。
那个人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像是一根已经腐朽了的木头竖立在黑暗中,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江小木却知道那不是木头,那是许错。
他没有清许错的脸,他只是不经意的一扫,与许错的眼睛对上了一下,就像是从赌坊里出来碰见许错时一样,他凭着那双眼睛认出了许错。
那是独一无二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光芒即使在如此幽黯的环境里也不能让人忽视。
只是现在的许错让他有一丝陌生。
那是一种压抑的感觉。
从未有过的压抑。
江小木不曾在许错身上见过的压抑。
压抑得许错身边的黑暗都更浓了几分,空气都有些沉重。
压抑得让江小木停下了脚步。
压抑得让江小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找你。”
在江小木又要将另一只脚踏入小巷的时候,许错忽然开口道。
这让江小木又停下了脚步。
他一半身子还在月光的照亮下,一般身子正隐入小巷的幽黯中。
这样一来,江小木脸上的苦笑变得不再像是苦笑,而变成了一种晦暗难明的表情,他道:“今晚你不是第一个找我的人。”
今晚先是江蓉儿找到了他,将他从断站的睡梦中经醒。
而后又是老鸨。
再然后时“酒囊饭袋”三人。
每一个人见到他都会告诉他一件让他吃惊的事。
他不知道许错是否也会让他吃惊呢。
许错道:“也许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江小木忽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
许错沉默了片刻,在他沉默的时候,江小木突然觉得小巷外变得更加明亮了,而小巷里,尤其是许错的身边更加幽黯了。
江小木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他宁愿这是错觉。
如果这不是错觉,江小木觉得许错也许在下一刻就会拔剑了。
虽然江小木很想领教许错的剑,但绝不是现在。
在这样一条小巷里。
在这样一个时间里。
许错没有拔剑,他道:“我去应上楼里找过你。”
江小木道:“看来‘酒囊饭袋’他们说的不错,现在只要我一进应上楼,就会有很多人知道,连你都能知道。”
江小木想要将话扯远一点,如果许错是要找他动手的,他只想让许错暂时忘掉。
“没错,我很容意就打听到了。”许错的话中戴着一丝笑意。
听到许错的笑意,江小木忽然又觉得小巷里不再那么幽黯。
江小木也笑道:“可是你没在应上楼里找到我,所以又出来找我了。”
接着他又道:“可还是那个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我要经过这里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许错话中的笑意更加明显。
那厚重的压抑感也逐渐消失。
“朋友。”江小木将这两个字重重地重复了一遍。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朋友两个字是胜过一切理由的
“我在路上遇到了‘酒囊饭袋’他们呢,他们也把赌坊票据的事情告诉了我。”许错停顿了一下,又才接着道:“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想你一定会去赌坊,而恰巧我又知道更近的路,所以现在我在这儿等你。”
江小木笑道:“看来我们真是好朋友,你连我像要做什么都知道。”
许错忽然问道:“你就不怀疑我其实并没有想到你要去赌坊,我只是现在恰巧在这儿碰上你吗?”
江小木道:“我知道你现在确实在等着我。”
许错再次沉默。
江小木觉得先前散去的压抑与幽黯又重新席卷回了小巷里,集聚在许错的身边。
这次江小木抢先道:“你能想到我要去赌坊,我却想不到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许错为什么要找他,但他能感觉到许错在抑制着自己,那让他生出了不愿面对的情绪。
可既然不能逃避,江小木就只有直面。
他相信许错作为他的朋友是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许错道:“我要让你看一看我的剑。”
“看你的剑?”江小木吃惊道。
这确实又是一件让江小木吃惊的事,还是一件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
他不明白许错为何想要自己看他的剑。
不过他不明不要紧,他已经看到了许错的剑。
风。
剑风。
小巷里本没有风。
剑出鞘的时候却带来一阵剑风。
剑风里还有着短暂的的声。
声。
剑声。
小巷里也本是寂静无声的,
拔剑却有一声剑声。
也只有一声,陡然而起、戛然而止。
就是着短暂的一声,却比琴鸣筝响还动听。
有风,有声,还有光。
光。
剑光。
小巷里更是本就无光的。
剑锋所向却有剑光。
不是照亮一切的光。
而是压下了所有,只有它才能被人看见的剑光。
璀璨、夺目。
声在风里。
光在声前。
雷电够快,所以雷响会在电闪之后。
许错拔剑也很快,才能将剑光与剑声分出先后。
就是这样快的一件拔出。
江小木却在剑尖刚离剑鞘的时候就发出了赞叹。
“好剑!”
拔剑很好,剑也不错。
剑光暗淡的时候,江小木的赞叹也一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