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日已西沉,今夜却无月明,星辰也隐匿到了厚重的夜幕背后。
今夜还有风,风吹动了一池湖水,带着几分湿气与神秘的气息进入房间。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躺在床上的江小木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这样的夜晚注定不是一个寂静的夜晚,不知又有多少“持刀哄寡妇,下海劫人船”的阴暗勾当即将要发生在这样的夜里。不知今晚又会是谁出现在这间房里。
今夜的应上楼还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无论是怎样的夜晚,只要应上楼里还有女人,就绝不会让来到这里的男人失望,也就绝不会安静下来。
江小木此刻的身边就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这在晚上,在应上楼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现在床上的这对男女并没有在做着其他大多数房间里正发生的事。
躺在江小木身边的江蓉儿有些受不了了,夜幕刚临,应上楼的第一个客人刚踏进来的时候,江小木就对她说:“上床,睡觉。”
这是今晚迄今为止江小木对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有谁会在对一个青楼女子说过“上床,睡觉”后就躺在床上既不动也不发声了呢,江小木就是,他闭着眼躺在床上就仿佛是真的睡着了。
只是他那隐藏在被子里的手正紧紧握着自己的剑鞘,他正准备应对黑暗中不知会从何处突然发出的袭击。
江小木相信今晚就算是白剑生亲临,他也绝不会让身旁的女子死得毫无声息。
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了江小木的手臂上,江小木没有动,他知道那是江蓉儿的手,隔一会儿江蓉儿就会戳他一下,他不知道江蓉儿到底要做什么,现在的他也没心思去猜。
就在江小木以为江蓉儿又要停下动作的时候,江蓉儿用力一掌推在了江小木身侧,同时她也一掀被子坐了起来。
屋内没有点灯,江小木也还是闭着眼,但他能想象出此刻的江蓉儿生气的样子。
江蓉儿气呼呼地道:“你现在真是和你的名字一样,就是块木头,死木头。”
江小木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死了的木头,还是没动,没有说话。
江蓉儿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只是她的力气用得再大又怎么能踹动一个正在全力戒备的高手呢。
江小木还是没有动,但他说话了,“一个正在睡觉的人怎么会又在说话又在踹人呢。”
江蓉儿又踹了一脚,只是这一脚踹在了江小木的剑鞘上,让她的脚一阵生疼,但她并没有抱怨,只是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睡觉,我为什么要和一块死木头一起睡觉。”
江小木有些无奈,他道:“你不知道鬼是怕人的吗,他们只敢在人睡觉的时候动手。”
江蓉儿道:“那我更不能睡觉了,我才不会睡着了让鬼动手。”
江小木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我今天就是要抓鬼,鬼不动手,我怎么抓呢?我不抓着鬼,你总有会睡着的一天,到时候它还是会动手的。”
他又接着道:“说不定那鬼现在正站在墙角,或是正趴在床底,甚至正吊在屋顶上注视着你呢,要不我现在出去,它不等你睡着就会动手,等它动手了我再进来。”
江小木的声音很低沉,这让江蓉儿发现自己从未觉得屋里是这么昏暗阴深过,应上楼里到处都是的嬉笑呼喝声是这么远过,她不敢去看四周,她怕发现此刻正有一个穿着白衣披着长发吐着舌头的女鬼正在看着她。
江小木突然玩心大发,他暗中吹了一口气,那口气拂过了江蓉儿垂在耳旁的青丝,带去一丝凉意。
感到一阵凉意的江蓉儿缩进了被子里,她紧紧的抓住了江小木的手臂,仿佛真怕他离开房间,待到感受到从江小木身上传来的热意,她才轻颤道:“你真能抓着鬼?”
江小木笑道:“你刚刚这么一闹,不管什么鬼都已经给你吓跑了。”
江蓉儿从江小木的笑中意识到刚刚不过是他在吓唬自己,恼怒的她从被窝里伸出了头将嘴凑到了江小木耳边。
江小木能感受到从那微张的嘴唇里喷薄出的热气,那热气撩动着他的神经,让他耳根一阵瘙痒,让他感到春风也不过如此让人舒泰,让他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从来没有一个女子离他如此近。
江蓉儿能从双手感觉到江小木浑身肌肉的紧绷,她用力一拧也没有拧动,同时她没好气地道:“死木头,你又在戏弄本姑娘,我现在倒要看一看这屋里到底有没有鬼,要真有鬼我也要看一看你是怎么抓鬼的。”
说完后她手脚并用要将江小木推下床去,但江小木还是纹丝不动,气结的她又一下掀开了被子,一溜烟地窜到了床下,她受不了这没有光亮的黑暗了,她也受不了这会戏弄人的木头了。
烛火亮起。
一阵带着阴冷气息的风拂过,风不大,甚至连半开的窗户都没有吹开。
但烛火又灭了。
手持烛火的江蓉儿怔在了屋中,她正对着那半开的窗户。
在那烛火短暂的一亮一熄间,江蓉儿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漂浮在窗户背后的脸。
一张满脸皱纹堆叠在一起露出笑容的脸。
一张正在看着江蓉儿的老婆婆的脸。
那阴冷的风就是从那张脸上的嘴里吹出来的。
这样的场景在江蓉儿看来有着说不出的诡秘可怕。
这直接让她怔在了那里,她甚至都忘了出声喊叫。
又是一阵风吹过,这次风来的方向不是窗外,而是床上。
那是江小木从床上跃起时带来的风。
虽然江蓉儿没有发出喊叫,但当那阵阴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的时候,一直全神戒备着的江小木就发现了不对。
“装神弄鬼!”
江小木大喝一声,同时手中剑鞘一带,将床上的被子卷了起来抖向了窗外。只是那漂浮在窗外的脸并没有被罩住,那脸已是飘向了远方。
这是九层楼的窗外,看来窗外的那人轻功了得,能在这么高的空中来去自如。
直扑窗外的江小木在空中无处借力,眼见就要掉下去了,这时他一脚踏在还未下落的被子上又是跃起,追着人去了。
前面的那人如烟般飘在空中,而后面的江小木则是离弦的利箭。
只是速度快上一分的江小木脸上却带着一丝忧虑,这空中可再没有能让他踏足的地方了,他很快就要再次落下。
就在江小木落下的时候,前面的人也落下了。
江小木是力竭而落,前面的那人却是被人给拦下来的。
两人落下的地方是一处亭子,一处湖心的亭子。
亭子顶端正站着一个华衣锦服的年轻人,年轻人手中的剑直指着应上楼方向。
如果江小木追着的那人不落下来,只怕要被年轻人手中的剑给刺个通透。
什么人会在夜里站在湖心亭上呢?
为什么那人手里还端着一杯酒呢?
落在亭外的江小木一边小心戒备着另外两人,一边观察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