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才搬走没几日,周天瑜也被他姐带去了赤岭仙宗见长辈,李唯卜整日同样没了踪影,不知道在和玄机道人捣鼓些什么。
林枫独身一人出行,觉得有些寂寥。
每次路过茶馆,他会驻足好久,总觉得苏穆马上就会探出小脑瓜迎接他。
有一天放学路过集市,林枫买来了一张新出的梦泽州舆图,把它小心翼翼地叠整齐放在包里。
回到家后,他将舆图工整地铺在桌上,取来细支毛笔,在上面好几处地方点了黑点,写着豆大的字。
“北边的北轩城,方方正正,这里是道爷的家,距离……距离大概有三拃长,好远啊……”
“东边……唔……还得往东边一点,永嘉郡?长的好像一只大老虎。这里就是苏沁的家了,还好还好,离得不是很远,一拃长……”
“南边……找到了,在这里!南阳郡,水滴形的……这里就是我的家了,也是周天瑜的家,还是道爷的另一处家。”
林枫将舆图叠起,小心地夹在了书中,又一个后仰躺倒在床上。
他举起手臂,将拇指和食指撑开,神色有些迷茫,有些恍惚。
“一拃得走多远啊……”
“我的另一处家又在哪里……”
“……”
……
流月镇依山傍水,居民作息安逸,而赤岭仙宗的知情人却愈加躁动起来。
山门根基不可放弃,可他们也深知祸水殃及鱼池的道理。这些时日,各宗门严阵以待,每日不停息的加固着山门阵法。
这日,流月镇上空传来一阵清脆金戈声响。
有五位气宇轩昂的银铠武卒踏空悬停在小镇上空,如山中凶兽,气势凌凌的望着脚下情势。
五人相貌体型各异,身穿的银铠款式也各不相同,有的腰细一条金兽面束带,外遮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有的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双黄皮衬底靴。
镇内外人氏听到响动,皆跑到街上驻足观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赤炀侯何在?”
头戴一顶钢狮子盔的武卒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开口说道。
武庙中,金身武像生出微弱金芒,而后直直穿过庙堂屋檐,悬浮在武卒面前,化作段仲达的模样。
段仲达目光偷偷扫视了一遍,数清眼前人数后,心中掠过一丝疑问,却不敢多问什么。
他单膝跪地,抱拳恭敬的说道:“末将段仲达参见五位天侯。”
一位天侯蓄着络腮胡,体色黝黑,身材比段仲达也要魁梧结实几分,他爽朗一笑,拍了拍段仲达肩膀道:“改天再叙,此刻速带我等入岭擒敌。”
段仲达心头一颤,神色不改,应和一声后,起身作势向赤岭飞去。
另一位身穿梅花榆叶甲的俊朗天侯看了一眼脚下众人,拦住段仲达后开口道:“郡守何在?”
流月镇边缘,紧挨着田地搭建着一隅简陋小院,正是务农司的居所。
院内此时也有不少人驻足观望着头顶景象,有县令、郡守、务农司和一众衙役差事。
其中一位身穿紫蟒金纹袍的中年男子正是南阳郡郡守,朝廷传来天侯围剿姜尚的飞讯后,他这几日一直在流月镇居住,等候着天侯的到来。
听到天侯询问,中年男子作揖开口道:“天侯有何吩咐?”
那位天侯躬身回礼,说道:“升起阵法掩护镇民,若有闲杂人等惹是生非,斩立决!”
“遵命。”郡守不敢大意,沉声回道。
那位天侯说罢,低头朝着流月镇扫过一眼,无论是俗尘江湖人,或是仙家练气士,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悚然之意,深深体会到了北翊天侯的名威。
几位天侯不再多言,由段仲达带着往赤岭飞去,在镇中驻足的不少仙家弟子和俗世武夫也急忙跟在后面,想要远远观看这场通神大战。
郡守在五位天侯离开后,走出了务农司的小院,回头看到镇门口内外已经围聚了不少人影,有不少俗世人甚至要跟着练气士一同前往赤岭。
郡守叹一口气,凝神聚气汇于口中,说道:“仙家斗争岂是儿戏,你等安稳待在镇中即可,这几日莫要再踏入赤岭!”
几句话如惊雷作响,在流月镇内外响彻开来,吓得一众俗世人心惊胆颤,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郡守转身对着身后流月镇的县令说道:“派几位衙役看守住东西镇门吧,让他们莫要理会进出的仙家练气士,但不可轻易放镇民离去。”
那位县令有几分年迈,脸上爬着几道显著的皱纹,同样身穿着一袭青蟒官袍,开口说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好,那您随我去开起大阵吧。”郡守对眼前官级比小他一级的县令十分恭敬,语气不敢有丝毫违逆。
务农司居住的院子本就在镇外,两人几步远便来到了驿道口牌楼前。
流月镇牌楼朴素大方,平日驿道人来人往,激起尘土飞扬,日更月替下的牌楼显得十分陈旧。
两道镌刻着五爪龙纹的石柱耸立在驿道两旁,一株齐腰的杂草倚在石柱旁旺盛生长,两道石柱架起一道朱红牌匾,其上刻有流月镇三字。
县令身形微微佝偻,神色有些追忆,轻轻拍打了几下石柱。
只见他沉息一口气,默念一道咒决,伸手向牌匾指出一道灵气。
顷刻间,牌匾上的流月镇三字白光闪烁,而后白光不断向外蔓延,在上空形成一道半圆灵障结界,将流月镇以及外界的庄稼地势完全包裹起来。
县令向赤岭看去一眼,说道:“我们回镇守着吧。”
……
赤岭山中,一群人雷厉风行,对沿途宗派并不多看一眼,径直向姜尚的藏身之地冲去。段仲达满心焦虑,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直前行。
众人脚踏祥云,放眼望去,熔岩地此时火光冲天、沉雾堆积,弥漫着的云烟比落霞还要赤红几分。
来到了那座孤峰的上空,焦热之感愈加重了几分。
孤峰周遭的地界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缝,裂缝中流淌的岩浆如同马上就要爆发一般汹涌奔腾,不时翻滚出地面,溅起一股灼红岩浆。整片熔岩地没有一株植被的踪影,早已被岩浆凝结后的灰色冷凝物占据,火元浓结到肉眼可见,一缕缕红雾肆意地涌动。
孤峰周遭同样萦绕着一股股浓郁的火雾,如河流一般流转不息,火雾中弥漫着雄烈的灵气,让众人心头一紧。
那位虎背熊腰的天侯踏前一步,伸出双掌用力一拍,扇出一股劲风,顷刻间,山峦内弥漫着的火雾向四处逸散,孤峰的轮廓缓缓浮现众人眼前,一览无遗。
只见孤峰顶端坦荡如砥,而姜尚就在正中央沉心打坐。
等候多日之敌终于到来,姜尚也并未多言,只是睁开双眸轻蔑一笑。
看清孤峰男子的身形后,那位壮硕天侯凭空唤出一柄巨斧握在手中,作势要向姜尚冲去。
那位头戴熟钢狮子盔的天侯拦住他,传出神念道:“徐洪,姜尚毕竟是合道天人,你我不可大意。”
男子皱眉细细一想,重新站回众人身旁,咧嘴抱拳笑道:“全凭杨将军安排。”
这位名叫徐洪的天侯本是北翊十将军之一,性格莽撞焦躁,自幼靠一身先天蛮劲在江湖肆意逍遥,有幸被一位修仙散人看中,传授了纳气术和一本名为《容丘》的神仙术,可借山岳之力与气海灵力融合,力拔山兮可撼天。
奈何他性情浮躁蛮横,迈入仙途后常不顾后果行事,招惹了不少仇敌追杀,连他那位散修师父都无力扭转局面,故逃之夭夭不敢承认他这位徒弟。
福人自有福命,在他奔波逃窜之际,北帝秦明问世,在江湖招兵买马,他为躲避仇敌便混入其中,不曾想,凭着一手搬山撼天之神力,徐洪帮助北翊武卒攻城占地,建下了丰功伟绩。
北上一路建业颇多,徐洪在武卒中的级别也遥遥直上,北帝赐予他戌丘将军之威名,又赐予了一柄名为‘昷山’的金背开山斧,平时藏于心壳,镇守他的焦躁气意。北帝王朝建立后,秦明赦封众将领神职,徐洪也在其中。
众人中央,那位杨姓天侯本名杨修,是十位天侯之首,他唤出手中长枪,沉声说道:“诸位天侯,合道境界手段通天,此战不可大意轻敌。”
众天侯齐齐抱拳称是,唤出各自兵器站成一排。
姜尚看着众人,终于开口道:“早闻北翊武卒有十位主将叱诧风云,怎么今日就来了五位?”
徐洪挥斧喊道:“对付你哪用得着那么多人,有我五兄弟足以!”
姜尚轻哼一声,不再多言,抬手凝聚一团火雾向众人飘去,火雾一瞬焚起熊熊烈焰,向着众人蔓延而去。
杨修将手中长枪用力上挑,掀起一道厉风,将火雾劈成两团空开一道裂缝,举枪率先向姜尚刺去。
其余天侯也不敢大意,跟着杨修一同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