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巷苏家门口。
苏武朝着面前男子抱拳作揖,神情满是感激,说道:“多谢夫子了,此次若是没有夫子前来相助,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要谢就谢林枫吧,是他缠住了这男子,苏沁才能跑到学堂找我求助的。”颜怀安摆摆手,笑着说道,“我一路赶到镇门,正巧你也回来了。”
颜怀安伸手指了指小巷土墙下的光头男。
光头男早已被他击晕过去,瘫倒在路边一动不动。
苏武眉头一挑,盯着光头男大腿处的伤口看了半天,点头说道:“没想到林小子初入化灵境就能和灵丹境修士一番苦战。”
“还好这几天李唯卜不在镇里,不然他看到林枫受了这么重的伤,又要和咱们叨扰个没完咯!”颜怀安笑眯眯说道。
苏武挠了挠头,神情有些窘迫,开口道:“我看了下,受的伤并无大碍,咱俩还是趁着算命的回来前就把他医好吧。”
颜怀安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还请夫子帮我照看一夜,明日我就回来。”苏武再次抱拳说道。
“有我在,放心。”颜怀安点点头说道。
苏武将昏睡在地上的光头男拎在手中,屈膝一跃跳出长乐巷,震起一阵冷风,融入了夜幕中。
“林枫体内那道符文有些诡异,倒是和镇魂符有些相像……”
颜怀安伫立在苏家院门,想着今日武庙所见到的画面,心中满是疑惑。
当时他赶到武神庙正要冲进去时,正巧看到光头男从大门偷偷溜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而后便瞧见发生在林枫身上的诡异一幕
就连他也瞧不出当时缠绕林枫全身的符文是什么来路。
“只是这段仲达今日为何躲在庙中不出?莫不是有事外出了?”颜怀安自问自答,神色陡然冷了下来,开口说道,“我记得那夜他可是好不威风!”
颜怀安冥思苦想好一阵,只觉得思绪越来越乱,摇了摇头,口中呢喃道:“还是明日回去问问阁老吧……”
……
苏武拎着光头男踏风飞奔,没过多久便到了赤岭中一处空旷草地。
将光头男扔下后,他静静地站在一旁,双臂交叉抱于胸前,盯着脚下野草吹拂,一脸沉思。
光头男倒在一处土垄上,过了许久,他身形微微摇晃,辗转着翻了个身。
他缓缓睁开双眼,睡意朦胧,看清眼前之物却吓得他口中一声怪叫。
乔骁的头颅静静地摆在他眼前,面色泛青,一脸寒霜。
他一脸僵硬,慢慢的挪动着视线,才发现自己的师兄早就身首异处,浑身只剩下一个脑袋摆在地上,瞪着一双充血大眼,死死的盯着他。
光头男身子生得蛮横,却也不傻,察觉到师兄已经身亡后,立马向腰间佩刀摸去。
摸到刀鞘后,手中传来的冰凉之意让他心中安稳了不少。
他将手紧紧握住刀鞘,扭头查看四周情况,右手缓缓抽着长刀。
长刀划过刀鞘,幽静的月夜中响起一阵金属呲拉声惊扰,吓得几只飞虫扑闪着翅膀飞往别处。
长刀才抽出一半,光头男脖颈处却传来一道阴森的感觉,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冰凉,却又如一块烧得透红的烙铁印在身上一般,叫他满是煎熬。
“这次还有何人参与?”
光头男耳边传来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
“就我两个!就我两个!”
光头男颤抖的声音响彻整个荒野大地:“前辈!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了大错,求前辈饶了我,我保证不会再踏入南阳郡一步!”
光头男以为小镇有高人出手,此时头也不敢回,全身冒着冷汗。
“你俩是如何知晓天谴宝刀在流月镇?”冷冽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光头男一下也不敢动,悬在脖颈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芒,刺得他眼珠酸痛,却又不敢闭上眼,他怕稍有动作便成了刀下亡魂。
“听说北翊武卒中有十位天候齐齐出世,南下追杀姜尚,我和师兄想着来流月镇看个热闹,没想到却碰上了当年的同门师弟,当年就是他传承了宝刀!”
“前辈!天谴宝刀就在我那同门师弟手上,我带你去!您饶我一条狗命!”
光头男僵着身形,右腿跪在冰冷的草地,早就有些酸麻。
见身后的前辈没有问话,他慌忙地开口说道:“前辈,我苏元灿对天发誓,若是我说的有一处隐瞒,就让我神魂俱灭,不得好死!”
“……”
苏武手中握着寒铁宝刀,将其架在曾经的同门师兄脖颈处,脑海中浮现着曾经山上修炼的种种琐事,神情有些复杂。
“苏元灿……”苏武口中幽幽的呢喃着,“你后悔吗……”
光头男听到身后男子语气弱了几分,缓缓避开长刀刀刃的锋芒,扭头说道:“前辈,我后悔,我后悔啊!我这就带您去找他,您别杀我……”
话还未说完,苏元灿已经转过头看到了苏武的面容。
他瞪大双眼,张着嘴巴一动不动,神情满是惊愕。
“苏……苏师弟……”
“……”
苏武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千言万语汇聚到口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师弟……师兄知错了……”
苏元灿瘫坐在地上,双眸满是懊悔之意,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你后悔吗?”
“我……”
苏元灿本想说一声后悔,他抬头看着苏武,却突然回想起自己所做的种种,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后悔两个字在嘴里来回翻滚,始终说不出口。
苏武盯着长刀上的寒芒,再次问道:“当年宗内有不少人勾结离火宗、谋害亲师,你也参与了?”
苏元灿身子一顿,张了张嘴,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刀刃再次紧贴他的脖颈,传来的冰凉之意直刺他的心头。
“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师兄弟之中,你是最不可能做错的。”苏武双眸的神色逐渐冷冽,继续说道,“你我二人被师父从乱世救回,如对待自家子嗣一般将你我养育成人,都忘了?”
“我记得,我这辈子都记得……”
苏元灿口中话语还未说完,一道寒芒闪过,血红的鲜血蓬勃而出,染红了身下的野地绿草,一个圆滚滚的人头滚落了数米,停在岸边。
苏武单手化作掌刀劈向一处草地,地皮翻动鼓起数块散碎赤壤,向着一旁掀起落下,掩埋住了两具无头尸体。
冷风吹拂,杂草肆意晃动,赤岭山中虫鸣兽嚎,只有月色无声无息的洒着寒芒。
滔滔江水东逝,激起刺骨凉意,直逼心头。
苏武现在河畔,看着沁水河不断翻滚的激流,呐了半晌。
许久,他拎着两个圆滚滚的衣裳包裹,朝着赤岭山上一跃而去,悄无声息。
……
武神庙中,双门紧闭。
烛光照亮了整座大堂,香火焚后升起的缭绕烟火,散发出的檀香味萦绕在屋中久久不散。
赤炀侯段仲达站立大堂中央,右手朝着金身武相凭空一抓。
金身武像通身萦绕着的烟云在空中流转不停,全部融汇在他的手中,化成一枚金色晶体。
段仲达眉头微皱,神色有些不满。
他举手再次用力一握,高堂上摆着的金色武像泛起金色光芒,全身渗出缕缕金色雾气,再次流转到手中的晶体。
烟雾交杂围聚,段仲达手中的晶体壮大了不少。
他一脸肉疼的说道:“大人,这是几月积攒的香火,您将它服用后一定可以痊愈。”
大堂一侧,姜尚坐在朱红木椅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一盏玲珑茶杯。
此时他的面容不再藏于黑袍中,露出的赤红长发在烛光照耀下像是精心照料的红蚕丝,白皙精致的面容瞧不出已经是修行了几百年的光阴。
他看着手中的茶盏,双眸闪过一丝阴狠,开口道:“北帝敕封诸侯,把百位将侯发配各郡县、山川、河泽,却能下管俗世,上理仙宗,将整座天下掌控在其手中,果然是一步好棋。”
段仲达身披一袭黑纹银铠,魁梧结实的身形刚劲十足,此时却双手捧着金色晶体,不敢多言一句。
姜尚见他沉默不语,有些无趣,抬手食指微动,晶体被一股赤色灵气包裹着向他飘来。
他接过晶体握在手中,双指摩挲着其上的棱角,微仰着头盯着段仲达看了许久,开口说道:“只可惜当年那卷天衍残卷没能抢下,不然如今也不必沦落到这般田地……”
段仲达后背渗出冷汗,急忙单膝跪地,壮硕的身形将地面砸得一声闷响,他开口说道:“我这条性命是大人给的,末将愿为大人赴汤蹈火,此所不辞!”
“如今流月镇鱼龙混杂,都在等着十位天侯来到赤岭将我围剿诛杀。”姜尚并没有理会赤炀侯,他看着手中的晶体,幽幽的说道,“我出这好戏可不是轻易就能看的。”
“等天候来了,你我也不必再相见了,若是让其知道你和我见过面,你这金身也要不保。”
姜尚释出一股灵气,将跪在地上的武侯扶起,径直走到门口。
“大人……”
段仲达看着姜尚的背影,犹豫着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姜尚已经化成点点星光,消逝在原地。
段仲达叹了口气,扭头望着摆在高堂上的金身武像,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