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星渐稠。
老黄看着薄云残月，心里很是着急。已经三天没有月下练剑了，每月等十五前后月光最亮的几天，实在是感觉过于漫长。
老黄坐在门口，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在等待月圆的日子里，学习另外一套剑法了。
在老黄看来，剑法，学的多没有一点用，要练，只练一种就最好。所以，他一直希望玄亦断学的剑法就只是“圣光经”，也就是“玄黄剑法”。
老黄认为，学剑其实和学厨或者学字是一样的，学厨就学一道拿手菜，学字就学一种字体，精，才能出彩。
玄亦断听到老黄的叹息声，笑道：“谁告诉你练剑一定是要在晚上啊，白天不能么？我就不相信，日光照耀下的剑光亮不过月光下的。”
梁少远也点头说道：“厉害的剑法若是只能在晚上练出来，那岂不是说白天遇到厉害的敌人，只能想办法拖到晚上再打了？”
老黄怒骂道：“屁都不懂说个屁啊！”然后一个人在那呵呵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们想问题，其实……还是靠谱的。
老黄终于明白这几天为什么眼神不太好了，因为，白天，他被剑光晃过眼不止一次了。
心情大好，三个人半夜又喝了一点，玄亦断自然只是喝了极少，老黄管着他，孩子，总归是不可以喝酒的。
第二天，天气出奇的好。
老黄早早就起来熬了一大锅粥，哼着不成调的调，拿着木剑将二人抽醒来。
玄亦断揉着屁股，恨声说道：“打人不打脸……呸，为什么要打我屁股？”
老黄哼着曲，用木剑将他的衣服挑过来，示意他赶紧穿上。
梁少远早穿好衣服端起粥喝了起来，老黄瞪了一眼玄亦断，很恨说道：“你要是有少远一半，我就满足了。”
玄亦断边穿衣服边说道：“他如果喝两碗粥，我保证可以喝一碗。”
……
阳光很好，二人穿梭在剑光中，依着看到的光线舞着剑，这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当然也是很难的事。
山，绿了。
……
天，热了。
……
叶，黄了。
……
雪，落了。
……
玄亦断和梁少远日复一日这么练着，曾经也怀疑过，毕竟这种练剑法，太过于不可思议了，不过每次都被老黄骂的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这一天阳光正好，阳虚山上，玄亦断、梁少远二人舞着剑汗如雨下，大冬天里竟是没有一点寒意。
老黄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头说道：“先歇一会儿，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二人收了木剑，席地而坐，。
老黄说道：“你们按照剑光练剑已经快一年了，我能感觉到你二人的进步，内功心法‘无心法’也大有长进，我觉得时候开始学习‘玄黄剑法’了。”
这一年，二人除了心法外，再就是依着剑光无定法的舞剑，竟是没有练习任何剑招。
玄亦断几乎都要忘了有个“玄黄剑法”了。
老黄让玄亦断将那一百多字的剑招背了出来，亏得玄亦断记忆力惊人，竟是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梁少远听完，一脸茫然。
老黄看着二人，沉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弄明白这些话所蕴含的道理和招式。”
梁少远吃惊问道：“这剑法不是你创出来的么，怎么竟然会不明白？”
老黄尴尬一笑，看了一眼梁少远，然后说道：“其实这剑法是我偶尔得到的，和我们这一年练习的内容有极大关系，希望你们结合这一年的感悟体会，能弄清楚剑法的真正含义。”
梁少远没有多问，因为老黄想告诉自己的话，是不需要问的，老黄含糊其辞，自然有他的原因。
梁少远想了想，然后对二人说道：“我们就用最笨的办法，一个字一个字的解。”
“大音无声，大道至简。”玄亦断轻轻念出这八个字，然后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老黄开口说道：“其实我们不需要考虑的太多，当年写下此剑法的人，可能并没有想着要故弄玄虚，所以我们尽量往简单了想。”
梁少远点头道：“正是。古人本来只是想写个雨，后人却偏偏要说他心情沉重，借雨书愁，感前路迷茫，叹人世艰难。估计古人复活，怕是要惊叹我们这些后人的杜撰能力。”
老黄赞许的说道：“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实在难得。”
梁少远连忙说道：“算不上什么见识，另外，我十五岁，已经不是小孩了。”
玄亦断忽然大声喊到：“我明白啦！这八个字，其实只是……废话！”
二人疑惑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得意的笑了两声，玄亦断才又说道：“这两句，和剑法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当时创此剑招的人故作高深，随意想的两句话。”
梁少远若有所思，老黄却是笑骂起来：“你懂个屁！”
梁少远说道：“我觉得他的解释很合理，这两句就是废话，和我们有时说话前的咳嗽一声一样，只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已。”
玄亦断肯定的说道：“一定是这样。”
老黄说：“那就暂且把这两句算成废话，先看后面的。”
“‘剑光一出，杀意满天’……这两句……也是废话！”
梁少远又点头道：“不错，是废话。”
老黄奇怪问道：“你两个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玄亦断笑着说道：“这两句，纯粹是那人替自己吹牛！”
梁少远点头道：“确实是替自己吹牛。”
老黄心想，好嘛，一共百十来字的剑谱，十六个字竟然都没用。
“上斩星辰，下劈碧波？”
玄亦断心想，这两句莫非也是废话？
老黄开口了：“这才是吹牛！”
玄梁二人深以为然。
……
“脚踏四方，剑雨无边。”
到了这两句，终于没人说话了，都低头沉默想着。
良久，老黄打破了沉默：“这是步法！但问题是，怎么才能做到脚踏四方呢？”说着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
玄梁二人也学着老黄，来回踱着步。
老黄忽然停了下来，哈哈大笑起来，一脸得意。
玄亦断皱眉说道：“难道也是废话？”
老黄摇头道：“不是。这句的确说的是使剑的步法。”说着低头向下看去。
二人看过去，先是一怔，然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原来老黄左脚和右脚呈“丁”字形站立，脚尖和后跟恰好对着四个方位。
“左右脚皆可，距离随意，打斗时更有利于灵活转身。脚踏四方，说的是方位。”老黄边说边演示，很是兴奋。
玄亦断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吧？”
梁少远说道：“就是这样，不要小看一个站姿，对阵时，任何细节都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老黄赞叹道：“你果然悟性极高，武功越是厉害的人，越在意这些细节。两个旗鼓相当的高手过招，谁更在意细节，谁的取胜机会便大。”
说完老黄让二人用这种站法过了几招，果然有一点效果。
“剑雨无边？唉，要是陈家的人在就好了，他们的遮天剑法最是讲究连绵的剑意。”
丹田之气，聚之一点。
全身之力，贯之一剑。
挑抹刺砍，皆为障眼。
腾挪闪转，身不犯险。
直到深夜，几人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丹田之气，聚之一点”，这一点是哪里？“障眼”又是指什么？难道剑招只是幌子？那真正的杀招又是什么？……
好在多少弄明白了一些，也算是收获不小，老黄炖了汤，真香。
第二天阳光下练剑时，梁少远突发奇想，弄弯了几支剑，阳光照到剑上，二人迈着步子，调整到剑光反射的地方，眯着眼看到了和平时大不相同的光线，这个发现让他们兴奋，出剑的难度增加了，剑招也变得更古怪，更出其不意。
老黄将剩下的所有剑都弄弯了，练了一年来回的二人，早已很有默契的把握了光线明暗决定的舞剑速度，光线轨迹决定的出剑轨迹，所以老黄把所有剑弄弯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练剑的进度，反而觉得多了更多的新鲜感和好奇感，练得更加用心起来。
晚上，一轮明月高悬，剑光交织，二人穿梭其中，隐隐间竟有剑气散出。
老黄大惊，连忙叫住二人，让他们将木剑扔了，换成真剑。二人大喜，连忙回屋找出早已藏好的剑，再次练了起来。
月光下，剑气渐渐浓了起来。
老黄感受着四周流动的剑气，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一年老黄竟是在赌，赌这种练剑方法可以成功，所以除了心法，再没有传授任何。
玄梁二人若是知道了，怕是再不敢按着他教的来了，毕竟，既然是赌，就有失败的可能，表面上是耽误一年，其实耽误的是一辈子。
老黄在剑气里激动不已，玄梁二人却是越练越起劲，先前拿着木剑时，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换成真剑，才明白那种不对是什么。
是阻滞，是羁绊，是束缚！如同汹涌奔腾的大河，需要的是更宽阔的河道。
哈哈大笑着停下来，二人大呼痛快。老黄感叹道：“这一年，白日夜晚，你二人借天地之光，和日月同辉，练出了根本没有招式的玄黄剑法，假以时日，必定名扬江湖。”
玄亦断皱眉说道：“等不了那么久，明日我们便下山，会会绿林上的好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