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亦断做了一个很美的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幸福的梦。
他笑着从梦中醒来,看到皓月当空,看到树影绰绰,夜风吹过,凉意顿生,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味,秋月明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玄亦断闻了闻自己的手,怅然若失,默默地从靠着的树站起来,只听得一声轻响,从怀前掉下去了一个东西。
玄亦断弯腰拾起,是一个很小的荷包,淡紫色,用墨绿的细绳系着。
玄亦断嗅了嗅,是自己喜欢的味道,然后贴身藏了,心里觉得很空,但又觉得很充实。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远远望着长安城,玄亦断心想,是时候入城了。
城西的城墙,有一个很小的洞,玄亦断钻过很多次。进的城来,玄亦断辨别了一下方向,低着头快步走着。
城西张老头的院子。玄亦断站在门口,仿佛看见张老头正坐在台阶上喝着酒,拿着烙饼对着他笑。又看见万户衣和陈御风站在院中,对着塌了的院墙,朝着隔壁院子里望去……
牵牛花依然葱茏,匍匐在废墟上,枝枝蔓蔓,向着四周延伸。
这才几天时间,可是玄亦断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
进了张老头的屋子,那种老年人很久不洗澡留下的味道,依然浓烈。
点着桌上放着的灯,玄亦断静默的坐在炕沿上,到底为什么,这些人都要离开自己,以后,还有谁会离开?
转头看到炕上打开的箱子,玄亦断爬过去看了看,空的,伸手进去摸了一圈,咦?
箱子底部周围像是被刀刻过,凹凸不平。
玄亦断提着箱子放到桌子上,就着灯光瞧去,看得不是很明显,要不是伸手进去,基本看不出来。
去院里找了把砍柴的斧子,玄亦断几下就劈开了箱子,拿起灯照过去,只见箱子底部三寸左右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刻着很多字,可惜,玄亦断不识字,一个都不认识。
看来是人先刻在木板上,然后做成了箱子。这么隐蔽的地方刻着字,不用脑袋想,肯定是非常重要了。玄亦断很是费了些功夫,将刻字的地方砍了下来,然后揪了被子上的一块布,将木板包了起来,又扎了根绳子,绑在自己的身上。
忙完这些,他又从碎砖上跨过去,到了小黄家的院子,进了屋,摸索了半天,在墙角放瓮的后面,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后,玄亦断楞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暗格不大,但是满满的全是金银珠宝,里边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却是空的。玄亦断心想,南宫默果然没有骗人,小黄他爹,不是好人。
随便抓了一把装在身上,玄亦断难过的离开了院子。走到水池那,默默的站了很久,然后擦去眼角的泪,转身朝着万户衣三进院子的方向走去。
玄亦断走过张老头住的院子,走过一家铁铺,走过一个茶摊……走了一半路,长街上忽然乱了起来,哭喊声、惨叫声到处都是,人群四散奔逃。
从小就流浪的玄亦断,下意识的跟着这些人,没有方向的跑着,在人群中,总还是安全一点的。
跑了一阵,人渐渐的少了,有躲进胡同的、有藏进店铺的、有爬到树上的……
玄亦断双手放在膝盖上,喘着气问身旁同一姿势的中年书生道:“什么事?”
“杀人了!杀了很多人!”
玄亦断喘息了一会儿,迈步走了回去。中年书生大喊道:“你不要命了?前面有人杀人,见人见杀。”
玄亦断没有回头,举起右手挥了挥,迎着人群,向前去了。
玄亦断自然没有在三进院子里见到万户衣。
他坐在门口等,只要等,万叔叔就一定会回来。
夜已深了,才几日时间,晚上就忽然凉了起来,玄亦断从怀中掏出那个紫色的荷包,轻轻嗅了嗅,轻轻握着,觉得身上渐渐暖和了起来,然后小脑袋搁在胳膊上,沉沉睡了。
玄亦断在温暖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又是那辆马车的车顶。
老黄呲了呲牙,伸手在玄亦断头上抽了一巴掌,怒骂道:“差点吓死老子了,整整泡了两个时辰,热水都换了六大桶。”
玄亦断呵呵笑着,看着老黄,觉得心里很暖。
“这次我要和你寸步不离,我不赶车了,雇了一个车夫,咱爷俩就这么着去商州。”说着扬了扬另一只手,原来,老黄找了根绳子,一头系着自己,一头系着玄亦断。
玄亦断摇头道:“我要跑,一定能跑了的。”
老黄冷笑一声道:“这次我只要发现你有跑的想法,我就自己扎自己一刀,万户衣把你交给我,让我照顾,我若照顾不好,也没有脸面见他。”
玄亦断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连想法也不能有么?”
老黄点头严肃说道:“嗯。一点想法也不能有。”
玄亦断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回去,其实是想见一见万叔叔。”
老黄没有说话,转过头去,从车帘的缝隙里向外看去,眼角,却已是湿了。
玄亦断爬起来,掀起车帘探头向外看去,已是清晨,马车已经出城很远一段了。
坐回车里,玄亦断靠在老黄身边,轻声问道:“我们去商州做什么?”
老黄淡淡说道:“识字、习武……长大。”
玄亦断没有说话,看着车里被老黄从身上解下的布包,然后轻轻打开,拿出一段木头,交到老黄手里。
老黄拿着木头,奇怪的看了一眼玄亦断,玄亦断瞪了一眼,恨声说道:“要不是我不识字,我会让你看?”
老黄便仔细端详起来,越看脸上表情越是丰富,然后急切问道:“还有么?”
玄亦断将剩下的三段木头都交给了老黄。
仔细看了好几遍,老黄长叹一声,喃喃说道:“老子又多了一件事了。”
玄亦断奇怪问道:“这木头上的字是写给你的?”
老黄笑骂道:“你个瓜皮娃子,运气怎么这么好啊,武林绝学《圣光经》竟然被你得到,你说老子是不是又多了一件事?”
玄亦断扁嘴道:“多个屁事。”
老黄笑道:“本来就要教你很多,现在看来,又得教你《圣光经》,难道不是多了一件事么?”
玄亦断问道:“《圣光经》很厉害么?”
老黄点头道:“不是很厉害,是非常厉害。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玄亦断摇头道:“不稀罕听。”
老黄笑笑,拿布包起了木头,然后闭上眼睛,哼起了小调。
玄亦断白了一眼,然后问道:“你进城见到万叔叔没?”
老黄闭着眼睛,小调越哼越低,直到没有声音,然后淡淡说道:“陈御风那个弟弟有事相求,你万叔叔和他去了江南了,事毕了会来找我们的。”
玄亦断吃惊问道:“陈叔叔有个弟弟?”
老黄点了点头,我们出城的时候,他来的长安,他叫做陈携雨。
玄亦断心想道,这名字,倒是像亲兄弟。
玄亦断忽然坐将起来,紧张的问老黄道:“你见我手中的荷包么?我睡着的时候,手里握着的。”
老黄摇摇头。玄亦断急得都要哭了,央求老黄道:“我们一起回去找一找好不好?”
老黄睁开眼,饶有兴趣的看着玄亦断,问道:“小女孩送你的?”
玄亦断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求着老黄,老黄果断的拒绝了。
玄亦断低吼道:“那我就扎你一刀,免得我跑了后你自己下不了手。”
老黄大怒,骂道:“你个先人……”
然后从怀中掏出荷包,摔了过去。
玄亦断捡起来,轻轻的吹了吹,然后又嗅了嗅,小心的装在在怀里。
看着一脸怒容的老黄,玄亦断探过头去,在老黄脸上亲了一口,轻声说道:“我吓唬你的,我怎么会拿刀扎你呢?”
老黄拿手狠劲的搓了几下玄亦断亲过的地方,哼了一声,闭眼睡去了。
玄亦断静静的坐着,想起昨夜的事情,感觉就像是做了一梦,隔着衣服摸了摸荷包,脸上泛起笑容,是真的。
……
虞枚仁带着那几名白衣少年,连夜就离开了长安。抢夺钥匙的那两人,依然在长安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只有虞枚仁。
手里拿着钥匙,虞枚仁冷笑一声,从车窗上扔了出去。如果钥匙是真的,陈携雨就是拼了命也会护着。
可惜了巧巧了,为了演戏,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狠命摇摇了头,像是要把巧巧的味道从脑袋里摇出去。为了乾门,死几个人算什么,死几十个又算什么?
降魔令?叶之问真还是阴魂不散啊,死就就罢,还弄了这么一个令牌出来。虞枚仁心里很不爽,被人称作是魔他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令牌,确实让他有点心神不宁,叶之问太强大了,如果这令牌里真有什么秘密,最好还是自己掌握了才安全。
梅竹衣那个老东西,挂在葡萄架下,满树的青葡萄,酸死他。想到青葡萄,虞枚仁的牙酸了起来。
&&&&第一卷终于写完了,第一次尝试写,很多地方确实不尽如人意,大家勉强勉强、凑凑合合的看吧。写第一卷,其实相当于是一个引子,死的人太多了,尤其是陈御风、南宫默和万户衣,自己心里其实很不舍。第二卷是全书里最为欢乐的一卷,且看大侠是如何成长的。《翩翩少年》改日与大家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