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五的骂是必然的,毕竟孙子的眼角被人砸出了血。但黑五起先并没骂,而是黑八有了骂,却让申村人难以料想出来的。黄十老婆的回骂,以及回骂后黑八所产生的不声不息,却是申村人没有意想到的。这怂婆娘胆子挺肥的,竟然回骂,太有点明显了罢。但结果,又是申村人难以料想到的。
当时,听了黑八的骂,还有黄十老婆的骂,都让申村人有点想不通。本不是一个姓氏的,是黑五孙子伤了眼角,黑八算老几,骂个怂呢。那么,黄十老婆当然不干。明明是那孙子抹了一把血后,才发现自个被砸伤,因出了点血吓了自己,这才哭的,凭啥骂黄十。
黑五骂就骂了,谁也没个啥话说,结果黑五并没骂,反而是黑八骂。但照娃娃们耍的时间节点,还有耍的程式上来说,只能算黄十倒霉。那么,黑八算个啥球玩意儿,乱骂个怂,还明显针对黄十。当然这婆娘不服气,老把自个当老大看,也不看看啥时候了,黑八在申村目前能不能算老大,难说,凭啥骂,咋叫人服气,黄十老婆自然也骂。
黑五那孙子哭起来的时候,正是黄十的儿子开始砸杏窝,自然黑五骂黄十也对。骂就骂,按照一些正常推理,也该骂。谁让那儿子开始砸的时候,正是那孙子哭起来的时候。这不,谁让这娃不长眼地,偏抡他砸时,那碎怂就哭了呢。
黑五没骂,黑八的骂就不同,凭啥骂,而且那么难听。原本人们都怕黑八,这是客观地,也是现实的。但是,黑八骂的时候,人家黑五本身气不过,想骂,偏偏因他的骂,人家不骂。说明了啥,说明人多,他也有不确定是黄十儿子砸的。当然,黑五起先的想骂,也是试骂,通过试骂来确定谁砸中了孙子的。谁承想黑八的骂,有点明骂的味道,弄得他还觉得不好意思再去骂。
本不关你个人的事情,为啥这样地明骂,就是欺侮人呢。黄十婆娘回骂,那也成了必须地,更是应该地。人家凭啥不骂,你黑八算个老几,人家黑五也没见骂,你就像个乌鸡一样,凭啥把头伸得那长的。
如果你一句,他便跟着骂一句,会产生了类似性的互骂。但是,黄十婆娘的骂在时间上有点区别,那是黑八骂过后,人家这才骂的。这种骂,其实就是回骂,针对性极强。在这种互骂中,分明也骂出了一些名堂。黑五从骂话中也听出了一些名堂,觉得另有其人,为了不让自个在申村成了个软头,便继黄十老婆骂后,将整个参与砸杏窝的人他全骂了一遍。
当然,黑五的骂,让干头脸上无光,白四也不咋自在。
特别是半截子,听了黑五的骂,那还了得,反正觉得不是自己砸伤了他家孙子,为啥乱骂,把这二球货气得失了些分寸。这二半吊子专门跑到黑五家的对面,也就是白二老爷子家的窑背顶上,面朝黑五家方向,把黑五骂得无地自容。
本身孙子被人砸伤,反而遭别人骂,自己却失去了骂的能力,伤了心,气得自己站在自家院子里,十分委曲地大哭了一场。
有点日怪地是,黄十老婆骂了后,鸿雁也改变了一点时间节点。随后,在当天别人停骂了之后,这怂人莫名其妙地增添了第二次骂。这怂人的骂开始后,申村人知道再没一人能跟他的骂相媲美,因此都紧紧地闭了嘴不吭声。
于是,正因有了鸿雁的加骂,最应该有的骂,本应说能让申村之后的几天时间里,相对安静才对。但是,这天却逆翻了过去的规矩,鸿雁的骂并没影响申村啥似地,该咋地还咋地。
虽有一阵子时间里,娃娃们变得很乖,都闷闷地待在自个家里。即使是自个家族里的娃娃们,也不再奢想在一起耍。即使想耍,只要被家里大人看见,挨一顿骂,又乖巧一些。
这天的申村,在黑翻嘴的鼓动下,才惹出了点事。但是,管谁骂谁不骂地,娃娃毕竟是娃娃,你骂你的,他们照样要耍自己的。只是耍的时候,会找出各种理由,也会采取各种办法,总有不被大人们发现的场合。
特别是这个黑翻嘴,既然砸杏窝砸出了问题,那就不砸了。没多长时间,又偷偷地约了几个娃娃打四片耍。狗蛋捣鼓了几个相对大一些的娃娃,跑到牛眼家门前的那块空地上去,仍然耍砸杏窝的游戏。黑翻嘴他们虽觉得这骂声让他们觉得不咋好受,还是忍不住也跑到了狗蛋他们那里。
狗蛋刚挖好了小坑,还没划好线,黑翻嘴与狗蛋又起了争执。
黑翻嘴说他们几个最先占的地盘,凭啥在他们的地盘上砸杏窝。狗蛋觉得这个碎驴日的,明明找碴呢,况且自己比这碎怂大,便骂了几句,照常划线,照常耍。并没耍几下,黑翻嘴就用脚把狗蛋挖的小坑用脚给踢平了。
骂声归骂声,但街道上已经零零星星的,没了几个人。其实,就是大人们,也都没个啥正经事可干,回家与没回家,其实没啥区别。回了家的,也都或蹴或蹲地在院子里,这是申村人的习惯。就是碾盘上的那几个老女人,因为骂声响起,听了一阵子也都回了家,同样坐在了自家院子里。
娃娃们有了争执,也是申村里最为正常的事情,这一次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时,从村北口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明显少了一只胳膊,那只空袖管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地,另一只手却摆动得很有力,一种急急忙忙地样子。
街道上的人都瞪了眼看,娃娃们大都看一眼,并不再意,该耍的还要耍。
来人并不跟街道上任何人打招呼,随着那个空袖管在风的影响下不断起落,有点急急忙忙的样子。到了漂儿家门口时,丝毫也没犹豫,径直进了漂儿家。
狗蛋见那人进了他家,推了一把黑翻嘴,并骂道:“把你个驴日的,碎碎个怂,还这难日。我舅来咧,跟你不计较,再后小心我捶你个碎狗日的东西。”
黑翻嘴不服气,上前准备去推狗蛋,狗蛋却一溜烟超他家方向跑了。
边跑时,狗蛋回头给娃娃们喊道:“我还有两个杏核在窝子里,谁拿了谁最后还我。”
吃完饭的白二老爷子,拄着拐仗靠在大门上晒太阳,看见那人进了漂儿家,又看见狗蛋朝他家里跑,先“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通,然后又似骂非骂的样子,边说边笑道:“好便了,了便好,好了好了,不好不了,了了好了,便是好了。沟子屙屎球鼓劲,再正常不过。沟子屙屎球不鼓劲便为好,沟子不屙屎球也不鼓劲,这便是了。沟子想屙屎,球也鼓了劲,屎却没屙出,这便不好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