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道,曾经是古丝绸之路的繁花地段,各种文化和思想,在这里曾经碰撞交流融合,给这里带来了先进,给这里带来了文明,同样也给这里带来了一些不利的东西。
追根溯源,周兴于关中平原,发展于关中平原,其文化一直影响着一个时代。甚至到了今天,经过几千年的历史发展,关中人的生活到现在还延习着周文化和周的思想,这种文化和思想甚至还在影响着整个华夏大地。
其中,由于周人本身一些作用的影响,居中而国,自以为自己所在地是地球的中心,自以为天下惟其自大,小觑一切。外加一些势力的推波助澜,这里的封建思想严重存在。特别一些封建残余势力,始终束缚了这一带人的思维,因此这些力量一点不可小觑。
茭瓜谈婚论嫁之时,这里正处在包办婚姻的盛行时期。虽然“男女平等”的新思潮正在风起云涌,但关中农村还是有那种男尊女婢的思想作祟。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生娃的机器,除了没地位外,也没多少话语权。
受诸上因素的影响,加上受茭瓜家里一些客观的现实问题,特别是漂儿那样的人家,能把她自己的亲亲侄女介绍给茭瓜,却是一种很大的进步。女方家能做到这种程度,非常愿意这门亲事,可见当时还是有一些人看破了时事世是。
单说这提亲说媒的过程,虽有历史长期积淀形成的一种因素,但也是人们的攀比心作祟之果。要不然,只是找媒人上门提亲,仅仅这一过程,就够烦人的。加上初步的相互了解,必须要进行第一次见面,也叫“背见”。有没有必要,不说,存在就是合理。单就做这些事情,内容上极其简单,但过程却特别复杂,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
不管先前男女双方是否见过面,或相互了解到何种程度,只要让人说媒做亲家,那还得经过这种过程。特别是申村人,特别注重这种过程。有了过程,才能有事情实质性发展的根本一样。似乎没有了这种过程,人的一生中,缺少了什么东西,也许这种东西叫做遗憾。
没了一定的过程,到底人是不是少了什么,不知道,但形式并不少,关键在于人们的心里反应。想多了,过程就得有,想得简单些,过程也可以没有,人照样活一辈子。但关键有了矛盾和问题的时候,往往会把矛盾与问题的症结,归于没有这种过程的原由。没办法,历史形成的一些事情,还得需要一定的历史积淀下来的一种东西去解释、去完成。
一但有了这种过程,也有了幸福的结果,人们容易追忆这些人的过去。一但没有了好的结果,却知道别人曾经有过这样的程序,嘴上严实得没法说,只用命来解释。天注定的事情,属相不合之列,情缘未到之果。一但没了这种程式,无论人过得好与不好,都会将这种过程作为解释后来发生的一切的根本。过好了,这是命,属相合。过不好了,就是因为没有那种过程,因此心里一直生气,为啥该有的过程就要少呢。
单说这“背见”时,男女双方只是大老远互相偷看,不能直接接触。有没有必要,也许这就是传统。明明一对年青人,两者本身相互早已经了解,还必须要有这种过程。不难理解的是,这种过程最有可能,就是为了了却人们心里上的一些东西。背见后,双方均满意的话,还要仔细了解对方各方面的情况。
这期间,媒人要多次在其间进行互相沟通,充分了解双方明确态度的前提下,成则皆大欢喜。接下来,才决定是否正式见面。有些事情,按照一定的辩证唯物观来看,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正是因相互了解,方可奠定了一定的思想基础,进而也会形成一种客观的物质基础,便有了以后发展的动力和方向。
对于正式见面这道程序,关中道上不同的地方,便有了不同的叫法。有些地方叫坐,有些地方叫团,有些地方叫的更日怪些。虽然叫法不一,进行的实质性过程一样。申村人叫坐,在某种程度上也叫见面。其实,见面和坐,从严格意义上讲,程序和讲究还是不一样的。
见面,从熟悉程度上讲,生分是其中最大的意思。坐,那是因为双方相互了解,到了一定程度,之间感情上的沟通有了一些基础,已经把生分性的东西最大程度地剔除了一些。坐,显得亲近,坐,也同样代表了正式,坐,也更能向周围的人们进行一种告知与展示,坐,还能充分说明一些原则上的结论。
如今,茭瓜的事情,经漂儿这么一说,已经省了好多环节。加之,女方家对茭瓜家里的一些实质性问题,他们却闭口不提,这让白三一家子人已经感恩不尽。
“是这,他婶子。娃娃的婚事,你够操心费神地,一切你说了算。至于备啥东西,备多少,你是他婶,咱又是对门住,情况你最了解,你拿主意就行。事情成了,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一家人,都是些厚道人,不会浅情薄礼,我们会好好地答谢你。”白三笑嘻嘻地说道。
“一切按我说的算,这能成吗?好多事还得相互多说说才对。话如果往长里说,那我也就说个心里话。我给咱家娃说媒,那也是费了好大周折,黑家多少人背后骂我,嫌我嘴长呢。更有一些黑家人,当面骂我,说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胳膊肘咋朝外拐呢。”漂儿说这话时,沉默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理解,理解,他婶,这些我们都知道。多亏你咧,知道你心里压力挺大,不咋得劲。可你看上了你这瓜怂侄子,最了解这娃,这才真心实意地为娃着想呢。”白三又笑着说道。
“那我就说句实话。黑家也有人当面说我,嫌我事多,说我糊涂,咋不把这门亲事给黑家娃说,还当面说我心咋偏向白家,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呢。有的说,黑家年龄相当的娃多呢,多的还不是一个两个,凭啥就给茭瓜说,根子上有问题的人,也不怕我遭罪受怕,啥天打五雷轰呢。”漂儿说这话时,叹了口气。
“也是,也是。他婶子,我都理解,我都理解。这也说明你这人,心胸开阔,并不计较一些事情。我们只有感谢你,没啥话可说。只要事情成,咱也就成了申村最亲最近的邻居咧,他婶。日子么,就是这样过呢,高兴一天算一天,老愁眉苦脸没用处。”白三老婆插了一嘴。
“有的人,还直接当面骂过我,骂我为啥偏给咱家娃说这门亲,是不是我有啥目的。你们说说,我一肚子的苦水,我咋个说呢。我一直看咱茭瓜娃不错,当初给咱开了口,总不能拧了身子变了卦么。没办法,让人家黑家人咋说就咋说,咋骂就咋骂,我已经弄出这么个事咧。不瞒你们说呢,我就是这么个人,看上了咱茭瓜娃,为啥不做这个好事?”漂儿道。
“好呢,他婶,这事能成,能成,你说了算。你的苦心我们都知道咧。”白三老婆又应道。
“娃,把我给你婶子买的那二斤白糖,还有那包天鹅蛋,过会给你婶送过去。”白三听漂儿这样说,知道她是有意表功。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也不能你唱我就合地,不再说其他话,便看着茭瓜说道。这话,其实比起他老婆说的十句话,里面的份量更重。
“好好好,大。”茭瓜连声回道,并没朝向他大看,却一直看着漂儿的脸。
“嗨,说实话,你们也知道,咱这村子啥人都有。你们家的人,不管咋说,我反正看着顺眼呢。谁知道为了个啥,村里总有人跟你家过不去,有个啥意思。还有一些人逼逼叨叨的,不管好自个的事,总爱管别人的事,这种人多着呢。说三道四地,没一天不思谋别人家的事,那逼嘴从来就没闲过的功夫。”到这阵子,有关坐的事,似乎已经谈妥,漂儿便说起其他话。
但,漂儿的这句话,白三家三口人听后,谁也没有应,实质上也没办法应,更不敢应。这本身就是白三一家人的痛处,还能说个啥。他们家本身就是别人闲话的主要话题,他们哪敢说别人家的闲话,一但说了,后果如何,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一种必须性的东西,没了这种必须,也许便没了美好的今后。可能吧,就是这个道理。于是,窑洞里便出现了一时的安静。
静了一会儿,漂儿知道这家人不会说出别人家一丝啥话,又说了些其他闲话。比如说,前些天晚上,北塬上干叫欢家的麦草堆着了火,她一再肯定说,那是白四干的,白四就不是个好东西。至于为什么是白四干的,原因倒没说,只说大家伙去邻村看个电影啥的,冬天为了取暖点了火,引着了柴草堆也能理解。
后来,漂儿又说,现在是个啥时候咧,居然他白四太大胆,敢去专门点柴草堆子,能算个人么。还说,她家的黑鹰只是落了个哈哈名,她敢肯定,以前柴草堆子着火,一定也是白四那个哈狗日的干的。前天晚上的事,她敢打保证,那事与黑鹰无关,黑鹰一直在家里,她可以作证。
“不说这些事了,反正不是咱点的火就行。这虽然都是些闲事碎事,我想咱不说为好。万一传到干叫欢耳朵里,那不知还要让这怂人叫欢多少天呢。白四是他四爸,如果白四点了干叫欢家的柴草堆,别的不说,只能说这二人之间可能有些矛盾问题。”不知道漂儿说这些话的真正意思,她突然说出了这些,引起了白三的注意。怕因这些是非话传出去,肯定会给他家再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赶紧说叨了一些劝人的话。
“也就是,可是我想说给你们这些,只是觉得一个村子里住呢,咋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在一起就是个缘么。相互帮衬,多好的事情,总要一个拆另一个的台,都想弄啥。当然咧,我说这些,你们再不要给别人说咧。说来也日怪,干叫欢看见别人家的柴草堆着了火,就特别爱叫欢,可他家的柴草堆着了火,他却一点也不急,超出了平常的样子,淡淡地骂了几句了事。”漂儿又叹了一声道。
“他婶子,你看事情还这细致地。我们一家人,谁也没注意到这些事。”白三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是想说,同样是人,看人家干叫欢想得多开。人如果都像他那样,咱这村子里,哪能有那么多的闲事怪事呢。比如,那怂人还说,火烧财门旺,烧了就烧了,那可能是必须的,谁知道都咋回事。”漂儿这次笑了笑才说道。
“只能说是天命么,要不然第二天,就一场大风,再加上一场大雨,先把全村的柴草吹得五呀六呀地,都搅和得分不清咧,谁再去分你家我家的。后叫那大雨给冲的,到处都是,谁还能说清那一根哪一枝柴草是他们家的呢。”白三这次说话很慢,似乎每句话都怕惹到啥事情,但有时觉得,一些话好象故意想引起漂儿注意。哪些话不该说,那些话又该说,只是本意上明显在劝漂儿。
“我咋能不说呢,以前点柴草堆的事,村里人都说是我家黑鹰干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黑鹰只是落个哈哈名声,狗屙的都说成他屙的,你说气人不气人。”漂儿有些生气。
“也对,也对。”白三不再说啥,对漂儿一味地笑着应道。
白三说完后,大家不再说话,沉默了一阵子,气氛略显尴尬。茭瓜不知道啥意思,突然开口说道:“婶子,你说前些天着火的事,那是白四干的,你咋这么肯定。”
“我亲眼看见的。”漂儿这时,只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
“你这娃咋说话,白四是你随便叫的,咋说那也是你四爸呢。是这,你去把猪喂一下。”白三仰头对茭瓜说道,同时给茭瓜摆了个眼神。
茭瓜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赶紧出了窑门。
“反正不是黑鹰干的。说句实在话,那晚上,我和黑鹰干了一架,他躺在炕上,都起不了身,蔫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漂儿低头说道。
“我去给咱烧口汤去,你们先说说话。”白三老婆觉得再说这些,实际上已经是些是非话了,作为她家人,当下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人,还是不说为好,不听更好。所以,她边说边下了炕,准备去烧汤做晚饭。
“我个娘呀,谝着谝着,咋都天黑咧。我得回去咧。”漂儿听白三老婆说要去烧汤做饭,突然露出了些活繁(高兴),惊惊乎乎地说道,急急地下炕,却被白三老婆挡住。
漂儿重坐回炕上,似乎没话找话,便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情。
吃完晚饭,漂儿才离开白三家。
白三和老婆、茭瓜,一同将漂儿送到大门口。
茭瓜跟在漂儿后面,将白糖和天鹅蛋随漂儿送去她家。
到了漂儿家门口,漂儿说道:“娃儿,你回去吧,没啥。婶子一定会给你尽心的,绝对把这事操联成。你就放心吧,人家那女子,可好可蛮呢,又听话也懂事。眼前你们还没结婚,还说不上啥贤惠不贤惠的话,成了家你们过上了日子,到时就知道咧,肯定不错。你娃就享清福吧,你大你妈也享清福呢。”
“那行,这事婶子就操心费神咧。”茭瓜知道漂儿的意思,就将东西送到她家门口,站住。于是,茭瓜说着话,同时把东西交给漂儿。
漂儿也不客气,接住东西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进了家门。
茭瓜见漂儿进了门,不自觉地甜甜笑了一下。扭过头,快步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