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好架子,支好锅,是否开始杀猪,还得从天狼一些动作上加以判断。
天狼抽完第三支旱烟卷时,白四最为清楚,也最为明白天狼,他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当天狼点燃了第四支烟的时候,依照他的意思,也在白四的及时招呼下,人们基本上已经将杀猪前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单等手指间发出的指令。
刚吸第二口的时候,很关键,白四把眼睛会睁得大如牛卵子,他随时注意天狼的手指。只要天狼左手夹烟卷从嘴上移开,知道他的右手便同时会伸出几根指头,白四便知道需要几桶开水几桶凉水,及时指挥众人加水。
只要天狼第四支旱烟卷屁股落了地,立即有一群小伙子拽猪耳朵抓猪尾巴扯住猪腿,把猪抬放在倒放了的架子车上。
随着猪的一声接一声嚎叫,天狼开始根据猪的大小,选用不同的捅刀。一手拿捞钩,一手抓住捅刀。将捞钩伸到猪下颌处,一手猛地用力拉拽捞钩,另一只手找准位置。
只要天狼那狼日的猛地扭过头,第四支烟把从嘴里飞出去的时候,人们知道关键时候来了。只见那怂回过头,将捅刀照准位置猛地扎进去。只一下,再很快地抽出了捅刀,一股血猛然喷涌而出。
天狼才不管后面事情咋样,他都会转过身离开。只走几步,那狼日的又蹲下,开始卷烟抽。
只要见天狼扭头吐掉第四根烟把时,有人早准备好了盛血的东西,拿木盆或铁桶或木桶,慌忙伸到猪的下巴处忙忙地接血。猪的叫声便开始由强变弱,流出来的血也由大变小,一股一股一沽一沽地涌出来,急得接血人有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种接猪血的人,一定要那些利索的人,这活很有计巧。那些会忙活人,不仅手快脚快,同时脑子也得快,不断挪动木盆或铁桶或木桶,而且必须准确到位。
直到猪一动不动时,小伙子们才松手。天狼这时已经抽完了烟,早到了烫猪毛的锅旁。
站在锅边,再卷一支烟抽。烟抽完,等天狼丢了烟蒂,只见这怂货猛地弯腰伸手,又猛地朝锅里撩一把。
仅这一把,天狼总会说两个字的话“凉……水”或“开……水”。日怪地是,这个动作过后,天狼再也不吱声。也许这就是狼日的奥妙之处,也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懂得水温适当的真正温度。
这时候的白四,这狗日的东西,也很会秀。他急眼瞪天狼,时刻注意天狼说过两个字的话后,那只从水中出来的手,伸出一根或两根手指,有时另一只手会在这根手指上打一下。
白四最清楚天狼的意思,便要求向锅里加半桶或一桶,最多一桶半的冷水或热水。只要看到天狼的一只手在另一手指上打一下,知道只需要加半桶水即可。
水温天狼把握的特别好,只有他知道什么样的水温,才不会把猪肉烫坏。水温低到了何种程度,猪毛不会容易褪下来,水温高了,又容易将猪皮烫得半生半熟,杀出的肉也红彤彤烂遢遢地。
加过水后,天狼只“哼”地一声,小伙子们赶忙会抬起架子车上的猪放进锅里,迅速地抓起事先准备好的木棍,迅速地戳在猪身上不同位置,很有节奏地摇晃,以便猪的全身都被热水浸透。
这边向下戳,那边便猛地抓住猪最先露出水的地方向上提,然后再用木棍向下戳那边时,这边便猛地向上提。来来回回,先烫头,再烫身,后烫尾部。估摸烫的时间差不多时,需要给猪翻个身,天狼只喊一个字“翻”,大家伙迅速齐心协力把猪在锅中翻个过,然后再按顺序烫一遍。
在不断烫动过程中,天狼会时不时用手猛拽一把猪耳朵后面靠背部的鬃毛。那是猪全身上最长、最硬、最难烫的地方,只要能拽一把毛下来,正是拔毛的最佳时间,天狼会猛地伸手到猪肚处,只一下从肚到背会被抓去一大把猪毛,白晃晃地猪皮露出来。
只要看到了白色猪皮露出,大伙们立即放下棍子大把大把地褪起毛来。每个人非常紧张忙碌,要抢抓机会,三下五除二,倾刻间猪会变成白生生赤祼祼的猪。
最难最关键的,也正是这个时候。猪杀得好还是坏,关键是看头和四蹄处理得咋样。处理白净,证明猪杀得好,如类似人指甲一样的角质没有去掉,只能说这猪杀得不咋样,猪头和四个蹄的毛也是最难烫的。火山灰石、刮刀,人手多时也有人用半截砖头、石头块的,照了那些难处理的地方猛砸。
大面积处理得差不多后,将猪上架。上架之前,其他人仍然褪毛,天狼在猪两后蹄适当位置用刀开洞,再在鼻衔处开个洞。
做好这一切,天狼仍不说话,拿挂钩分别钩在两后腿开的洞处。力气最大的四人,分别抓住猪的四蹄,另两人托猪背,天狼这才开了腔“走”。猪便从烫锅里猛然被抬起,然后一路小跑到架子处,悄调整一下,天狼再次喊出最大的声音“一二——三”。
天狼的“一”和“二”虽是在结结巴巴中喊出,抬猪的人只注意天狼的“三”字。只要“三”字出口,大伙齐心协力猛将猪向上抛起,负责两后腿的人顺势将挂钩挂在架子上。
上了架的猪,是否架得恰到好处,与搭起的架子高低有关。合适的,那下垂了的猪头,要正对地上所挖的坑,恰好垂直与地面齐平。如不齐平,这时也要看天狼的眼色。
天狼在猪头左侧用手打一把,人们知道向右侧挪动一下,在右侧打一把便向左侧移动。这时候不用天狼喊号子,有人自觉喊起,将猪左右摆动。又有两人抓了挂钩,朝着理想的方位,迅速移动挂钩。架子搭高了,好说一些,如果搭低了,来回摆动,逐渐加大猪的两腿间距离,猪身自然升高。
挂好猪后,有人会很快提来半桶温水,拿了天狼粪笼里那条黑乎乎脏毛巾,蘸着桶里的水,一遍一遍地,从猪屁股部向下擦试。有人拿火山灰石、半截子砖头、石头瓦片,处理猪身上的余毛,没有工具的,直接用手一根根地拔。
收拾得差不多,开始用上刮刀。除天狼外,任何人不能用刮刀。先用小一点的刮刀,用来处理最难处理的部位,比较费时费劲。最后,再用大刮刀,也叫收刀,从上而下一遍一遍地刮。只要他喊声“停”,用毛巾的人便不再蘸水擦试。
天狼从猪背处开始,整个转一圈,用收刀收净多余水,也叫收水。
收完水,拿小割刀在猪的会阴处,当然指母猪。如果是公猪,则在离肛门不远处位置上,开个小口,再拿通条从小口处插进,按一定顺序和方向,分别从猪的体内通到全身各处。
当通条抽出时,有人立时搬把凳子,放在猪肚前一定位置上。天狼立马站上凳子,运足一口气,将嘴贴上那个小洞,两手紧抓猪的两后腿处,使劲吹将起来。随着天狼吹气,其他人用木棍或拳头捶打猪的周身,那猪身便逐渐膨胀,由小变大。
吹气是有分寸的,特别对于公猪,一定要吹得恰到好处。否则吹过了,会从尿水的地方裂开,一切前功尽弃,给后续工序增添一定难度。因此,是公猪一定要天狼来吹,母猪才可以让别人代吹,只要气大就行。
吹好猪,天狼的脸早由原来的潮红变成了紫红,嘴还得紧贴在那洞上,舌头抵住洞口,伸手向后时,立马有人递上了那块小木头塞子。塞好下来再拿收刀,用毛巾蘸水的人,立马蘸水从猪腿中间向下洒水。天狼随着流水的地方不断收水,这时叫收脏水。收完水的猪,比先前更加亮显多。
天狼再次卷起一根烟,边抽边用割刀顺着小木塞下方处开膛。
天知道天狼是咋弄的,那木塞仍然鼓鼓胀胀地挺在猪肚皮上,全身的肉依然鼓鼓胀胀。
开了膛露出内脏,小割刀这才割离到猪肛门处,便收了塞子,开始拽出大肠。动作快而利索,否则温度的变化,会给分离增加难度。
有人接了大肠,然后一段一段地投放进温水盆里。直到将小肠分离完,天狼正好抽完了烟。
吐掉烟头,这狼日的,会将整个头伸进猪的空肚腔子里。出来时,便不停地咂巴着嘴。据说这是他将猪某个部位的油全吸进嘴里,这是天狼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到底吸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吸完后用手拽出一片花油,薄薄地,像一张薄厚不一的花毛巾。拿着花油展开对着太阳看,看得极认真,也没人知道天狼到底看啥,也没人知道是好是坏。
只要天狼看完后,再把花油单独小心收起,这是留给自己的。人们这才知道,这次杀出的肉比较优质。有时候看完,只要这怂人直接将花油丢进了放肠子的盆里,人们同样自然知道,这次杀出的肉并不怎样,却并不是因为杀出的毛病。
然后,心、肺、肝这一干子东西先扒拉到体外,整整一大串。有人递一段麻绳,天狼拴住喉管位,再用割刀割断。又有人会及时递上一段麻绳,天狼透了猪的鼻衔处曾挖出的洞拴好,并抓紧麻绳,有人立即递上大割刀,他很麻利地围了猪头割一圈。有人立马接住割刀,再递上砍刀,只有砍刀才可砍开脖胫。
这时候,总会有人向猪肉上开始撒水,天狼又拿起收刀再收一次水,显亮而白净的猪肉便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天狼觉得满意时,会很快转到后面。有人接了收刀,又立即递上小割刀。割刀从猪的屁股处,再从背部划开,再接斧子一顿猛砍,猪身便一分为二。
到这一步,杀猪才算基本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