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一种姿态,让自己活得无可替代。也别向生活低头,因为父亲曾经把自己举过了头顶。我们曾经有过荣耀,也有过幸福的条件。只是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不断慢慢地长大,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于是磨砺得我们变成了不同的自己。
这几天的矛盾与纠结,在不断清醒又不断糊涂中,经过这一时的灵醒,漂儿胸中的一股子闷气统统被老爷子的几句话,立即呼得抛出到了九霄云外。她觉得必须振作起来,也要让申村人好好看看,到底谁对谁错,到底如何把握生活,这才是过好生活的关键。
想到这里,漂儿不禁笑了笑,笑后又略带遗憾似地摇了摇头。因为她知道申村还有欺侮与被欺侮、笑人与被人笑的存在,这是申村的特色。人们在相互欺侮和看笑话说别人闲话中生活,可她漂儿就是漂儿,却没人故意欺侮过她,也没人当面笑过她。至于背后如何说过她的闲话,才管不了那么多,自己的路自己走,那就让别人去说吧。
漂儿有了一种自信。她不仅要过好自己,让自己快乐,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的同时,也希望通过她的影响,整个申村也能过上好日子。特别是申村的人们对待生活的真正态度,她要颠覆申村长期以来那种“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恶习。
别看这申村人一个比一个要显得日能,但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申村人其实一直以来都懂得,他们的生活始终在欺侮与被欺侮中度过,没有多少人瞧得起他们。这是现实,也是史实,因了传承,也因了脑子里的一种东西,那种东西是特别固有的。也许正是进化产生的,是必然,绝对不是偶然,是客观,也绝对不是臆想的结果。
走到了白三家门口时的漂儿,被白二老爷子的话有所感动。她感激老爷子,因为老爷子不仅懂她,还给予了她勇于生活的志气与信心。但是,黑鹰的影子又十分牢固地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一种恶心感立即涌上了心田。她困惑地摇了摇头,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该干的事情必须干好,这是正视生活的最好态度与做法。
于是,站在白三家的门口前,漂儿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在梳理中用余光看了看碾盘上的跛子。见那个家伙坐在碾盘上很专心地修锁头,跟平时那个爱看笑话爱说闲话的跛子有种很大的不同。猛然间,她有了一种更大的希望,直觉中觉得一切都在变,而且这种变化极其迅速,明天一切将变得比今天好。
漂儿有了一种实足的精气神,她必须和命运抗争。她就是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没有经历,哪能有这种感受。漂儿就是漂,漂儿为啥漂,这既有天生的因素,也有爱美的因素,更有爱生活的基础。不爱美便不懂美,不懂美何谈美,生活实际就是人在不断追求美的过程。
暗暗为自己打气鼓劲漂儿,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边敲一下门边大声喊一句“老三家,在不在”的话,又慢慢地村北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从家里出来后直接蹴在粪堆旁噘着嘴吸烟的干头。
干头那怂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低着头吸着烟,很认真地看那个自认为被偷了粪的洞。
一时,漂儿的心里,突然间又有了些五味杂陈地感觉。
干头这怂人本来是个日大不管的货,可是不知咋弄的,自从公私分明后,什么时候为生产队拾粪什么时候为自家拾粪,心里好象比谁都清楚。也知道顾家顾娃顾老婆了,手脚开始勤快起来,这日子明显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特别是那衣服,比先前穿得也浑全得多了。
干头这个怂人胆子小,人也没多大本事,自申村那场大白雨过后,不知道为啥,也变得毛病多了起来,嫌这嫌那的。看看那怂人的样子,不至于为了那点破事情,老半天时间里总是怀疑别人偷了他拾的粪,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
漂儿同样感觉出了干头这些天来的一种变化,但不管干头怎样变化,她始终认为这干头这种样子有点太怂,多大点事,怀疑别人偷他拾的粪,申村再穷的人也会稀罕他拾的那种东西。因此她觉得这干头并不是个真男人,蛋大的事何必这样作故意做作,可见快五十岁的人了,才娶了闪眼儿当老婆,这是必须的,也最应该是客观的。
虽然吃人家干头家井里的水,可漂儿一直瞧不起这干头。特别是干头此时的怂样子,她认为这人就是故意装,故意作,无非想显示自个不再是个日大不管的货一样。芝麻粒大的事情,便怀疑别人偷粪,值不值得,那是人拉的臭东西,谁偷?
正因为瞧不起干头,也许通过干头作为一种参照物,漂儿有了对比。她心中更有了种精神,再也不想黑鹰,更不愿看干头的那种怂样子,扬起头,有点理直气壮样子,她要做一名真正的女人,申村里绝无仅有的真女人。
也许,此一时的漂儿确实有点故意作,她就是想让申村人看,漂儿就是漂儿,漂儿就是个与群不同的人。她漂儿有思想,有胆识,有勇气,有斗争精神。她不仅和天狼要在一起,她喜欢天狼,也要为茭瓜办好事情,她就是要让申村人看出这种不同,别人又能咋样。
高扬起了头颅的漂儿,用种瞧不起的眼神再看了干头一眼,这时她也看见扁拉头正站在家门口里侧用手在墙上抠。她笑了,十分自信地笑了。笑过后,这才迈开步子,非常轻盈地跨进了白三家大门。随既便传来了一声“老三家,在不在”的话,这话在空气中传播的时候,十分明显透射出一种高兴与自信。
申村人喜欢笑,但这种笑多是笑话别人的笑。与漂儿的这种笑不同,她的这种笑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对生活的希望,同时是充满自信后发出的斗争号角。
漂儿就是漂儿,她聪明,她自信,因为她知道各家自有各家难念的经。要不,就连那扁拉头,这么个碎碎的怂货为啥默不作声地,要用手去抠那墙。说明这娃也有心事,娃也有烦事,娃也有他想不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