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忽略的琐碎和点滴,才是浸透在生活中最明亮的勇气。生活正是由一点一滴的事情构成,每天忽视一点,日积月累,忽视的东西将会越来越多,也许这就是懒的成因。一但注重了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人就会发现,原来生活到处渗透了一种真实的美。
西塬皂角树下,牛眼发现皂夹果的确落了不少,他十分高兴,急急忙忙地捡了好多。不知是因肚子确实太饿,因此他有点贪心,将捡来的果子用衣服包好,并不象平日那般去砸开吃。准备回家时,又听到黑鹰声音并不太大的哭声,愣怔了一下,觉得哪些地方还是有些奇怪。
细细地品味了一下,虽然黑鹰那哭声中夹带了一些语无伦次的东西,但东拉西扯的哭声中让牛眼却终没有品出其个中味道,加上前一天黑鹰地表现,突然间对这怂有了点同情。一个申村里人人讨厌的人物,让牛眼突然间有了种同情,其实也是人性中的固然成因所在。
牛眼觉得这是一种天意。想想送埋二伯干枣的时候,黑鹰为啥那么主动积极参与,很多事情申村人虽然不大理解,但任何一个真正的申村人是不会那样做的,也只有那狗日敢那样做。居然还为别人着想,烧火让别人去跳火,而自己却不去跳。
凭什么不跳,是不怕邪,还是另有别意,这黑鹰的心思确实让申村里的一些人没法理解。自那天起,这怂却无端地象着了疯魔一样,只是哭,一种痴痴傻傻的哭,并不再骂。这种样子让申村人很难理解,只一时觉得这怂人很怪。
因为在申村的生活中,没人见过黑鹰的笑,除了骂外,黑鹰一直让人觉得他不会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这人老是阴着脸,好象谁借了他家东西不还一样。因此,试想一下这人有了笑后,到底这人的骂是好还是哭是好,一时让人无法分清。
也许,这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到底对与不对,有人认为很对,有些人却并不这样认为。认为不对的人,觉得这黑鹰就是个驴日的东西,让人觉得咋也可怜不起。认为对的,也许是对他恨的太多,偶尔发现了其好的表现时,人从天性的角度才生出的一种可怜之情。
牛眼正是这样的人,一但觉得黑鹰有点可怜,并不感到悲伤,反而心里有了点高兴。要说黑鹰这人喜欢骂,那就让他骂去,恰恰这人开始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做法,不骂只哭,又能说明什么。牛眼没法解释,但哭总比骂好,这人的哭也许正是变好的一种开始,为何不哭。
牛眼在对黑鹰生出那种可怜之中,突然又认为,哭中的黑鹰让人除了可怜之外,别的地方并没有可怜的地方,这人还是骂才对。这是长期以来一种养成,也是他的本质所在,为啥不骂却只有哭,难道这是申村也要发生变化的一种先兆性的东西吗。
牛眼这样想时,心里又有了另外一种担心,于是认为赤鹰还是骂了才对,申村并不需要他这样的人那种哭。只有让黑鹰这种人骂了,可能会发泄出心中的一些积冤,总比不骂却干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人强。通过骂,让天狼那狼日的可能会变好些,毕竟偷别人家的老婆,天理难容的事情,为啥不骂,相反为啥产生出的却只是哭。这一点,牛眼突然又有点想不通。
只有让黑鹰骂了,在骂中也许正是为申村消些灾避点祸,这里面不乏有些科学的道理。但问题在于,这个天杀的玩意儿,之后并不再骂,却只是个哭,而且是那种哭比骂更有了种难受的成分。狼日的天狼,明明人家黑鹰的老婆,想睡就睡,黑鹰哪有不哭的。
骂就骂,通过骂,也好让黑鹰自己通过骂的过程得到些反思,从而实现洗面革心,重新做人。这样想时,牛眼一时倒觉得,申村不应该没有黑鹰。没有黑鹰的申村,便不能叫申村,没有黑鹰的骂,申村也将失去自身的特色。然而,黑鹰却哭不骂,倒让这娃心里有点迷茫。
当然,这是牛眼的逻辑,也是牛眼的哲学。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回想起那天,牛眼这碎驴日的东西竟敢向提着木杈的黑鹰扑去时,黑鹰那怂人相反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让牛眼一时觉得自己象英雄,连黑鹰这样的人都怕他。
如果没有了黑鹰这样的货色,牛眼那天的行为可能早被人用木杈戳倒在地,也就没了一时呈英雄的行为。所以来说是黑鹰成就了他牛眼,也让他在申村有了出人头地的开始,他为啥不同情黑鹰,不啥不感激黑鹰,为啥心里不能挂念着黑鹰。
本来申村里用正眼看他牛眼的人就很少,特别是黑鹰根本不愿多看他一眼。但那天的黑鹰提了木杈飞快地跑了的时候,牛眼就非常肯定了黑鹰在申村存在的价值,也承认了一种事实,正是有了黑鹰的陪衬才有了他扬眉吐气的行为,没了黑鹰,他牛眼球也不顶。
不过,对于这天黑鹰这怂人的表现,一时倒让牛眼感到奇怪起来,也便有了些担心。依了他对这怂人的判断,觉得这怂脑子一定出现了问题。一个让别人怕的人,却呈现出怕别人的神色与表现,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如今自个儿过得恓惶样。
平时那黑鹰骂人也骂不到点子上,越骂越让申村人讨厌,越骂越让申村人觉得他就不是个人一样。然而,不骂了的黑鹰却开始哭,结果哭也没哭到点子上,只是让牛眼产生了一种同情与可怜。通过这些事情说明,让牛眼更加充分地肯定,黑鹰这怂人真疯咧,疯实咧。
从黑鹰的哭声中渗透出的,确实有黑鹰真正可怜的一面。牛眼同情的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似乎又是一种天理。回过头来,他也想到了自己,到底在申村能算得上个啥人,确实有点说不清。所以,老娃还笑猪黑,想多了也不顶啥用,还是回家。
走到天狼家南坡道,牛眼远远地看见村南碾盘处站满了人。
村里过去的时日里,村里开会一般都在电线杆处那个挂着铃的地方,以铃当处为中心来开会。如今明明铃当丢了,更应该在电杆处去开,为啥申村人却在碾盘这里开,这让牛眼心里更加觉得奇怪。
碾盘是闲人闲话的地方,开会总不能放在这种闲话产生的地方来开,这有悖于申村的常理,更有悖于当时申村里的某种势力,还有悖于申村长期积累形成的一种积淀。当黑鹰的哭再次传入自己耳朵里的时候,牛眼心里才觉得将会移到碾盘处开的合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