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谭顾卿就坐上了游街的花车。
他尽力模仿着景云的笑容,向两边的百姓招着手。
“啊啊啊,太子殿下好帅啊!!!”
“还那么平易近人……”
“他笑得好亲切欸!”
“欸你们知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比武时那个英姿飒爽啊,简直是无与伦比,举世无双!”
“是啊是啊,当时我可是在一旁看着呢,我跟你们说说啊……”一个士兵神秘兮兮地对一旁的人说道。
【烛龙,那人在说什么?】
【你想听?】烛龙瘪了瘪嘴:【既然你想听,那本尊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
说完,谭顾卿脑海中就出现了那个士兵的声音:
“当时啊,太子殿下是和一位奇怪的人比武的。为什么说那人很奇怪呢?因为啊,他有一件奇怪的法器——一只漂亮异常的紫色瓶子!那人把瓶子打开,一瞬间,那瓶里的雾气‘刷----’的一下全溢了出来,立马就把两人包围了起来。你说都这样了,太子殿下还能赢吗?不能啊!可他就是赢了。谁也不知道两人在雾气干了什么,只知道……突然!那雾气就被太子殿下打散了!!太子殿下从雾里冲了出来,端的那是一个英俊潇洒、桑弧蓬矢、临危不惧啊。只见他‘哗----’的几下,就把那人打的遍地找牙,屁滚尿流。最后,那人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哇……这位先生,您怕不是个说书的吧?说的真是妙啊!”
“哎呀谬赞谬赞,在下在入伍前的确是个说书先生。”
“怪不得呢……话说,那‘桑弧蓬矢’能放在这儿用吗?”
“……哎呀你管呢!反正我都这么用的。”
谭顾卿嘴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立马摆回了原本友善的笑容。
【顾卿!材料在那儿!】
【嗯?】谭顾卿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小摊子。摊子上是一位流浪汉样子的人,他面前摆着一块破布,布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玩意儿,大多是一些瓶瓶罐罐。有一个格外破的小瓶子,谭顾卿却看到了一丝细微的流光在上面徘徊。
“……”谭顾卿不知为何想起了烛龙跟他讲的什么“龙傲天”。
【烛龙啊,那我现在在车上,怎么下去呢?】
【哎呀这不小意思嘛,你等着,本尊帮你搞定。】
说完,谭顾卿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身黑衣站在了人群的后面。巨大的斗篷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却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他回头一看,花车上另一个“谭顾卿”正在朝人们招手,脸上带着完美的笑。
“我的天啊。”谭顾卿感叹道:“我好帅啊……”
【……】你认真的吗?
谭顾卿知道现在不是欣赏他盛世美颜的时候,于是他立马转身,朝小摊走去。
“老人家。”谭顾卿压低了些嗓子:“这个瓶子怎么卖?”
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谭顾卿突然有一种被看破的毛骨悚然。但再仔细看时,却发现流浪汉的眼神呆滞,并无半点神采,这种人即使穿上最昂贵的服装也是外强中干的。
“二十铜钱。”流浪汉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有一种被刻意隐瞒的沉稳。
“……”谭顾卿递过去一块银元宝:“不用找了。”
他弯腰拿起瓶子,却被流浪汉塞了一堆碎银子。
“不行。”流浪汉严肃地回答:“等价交换,不能多给。”
“……?”谭顾卿有些懵。
【咳,顾卿啊,既然人家这么正直,你就收下吧。】
【哦。】谭顾卿对流浪汉点点头,转身离开,却没有发现身后流浪汉看他的眼神,平静却又深邃。
他来到一个无人的小巷,一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
花车游街后,谭顾卿瘫在太师椅上生无可恋。
鬼知道他刚刚坐在马车上招了半天的手,除了买瓶子就没放下过。而且他那一身衣服不知是用材料什么做的,一动就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虽然看着是流光溢彩,穿着也蛮舒服的吧,但前提是你别一下子套个十几层啊,看着好看,但他穿在身上感觉就像裹了几层棉被似的!
谭顾卿在那里默默地发牢骚,烛龙却置之不理——或者说是见怪不怪。这孩子自从拜了雷云为师后,就把他那套学了个十成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虽然的确很招别人喜欢),但也实在是太……虚伪!!!!!
烛龙发了一通火后,现形出来,安慰道:“哎呀你就别抱怨了。要知道你现在是溱国的太子,是溱国未来的希望,溱国的发展就靠你了。”
“……滚。”
“哼,不识好人心。”
烛龙拿起桌上的小破瓶“啪----”的一声将塞子扒开,倒出里面的一颗平平无奇的丹药,用真气和从冰宁那拿来的草混合在一起,然后找个位置盘腿坐下开始运转。不一会儿,他身边开始弥漫黑雾,一缕一缕的十分诡异。同时,外面开始风雨交加,眼看就快要下血雨了。
谭顾卿早已见怪不怪,继续咸鱼躺着,但烛龙却皱了皱眉:今天是顾卿的游街大典,新太子刚上位就下起了血雨,怕是……
想着,他开始运转体内的灵气,然后谭顾卿就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
“天啊!下金雨啦!!”
“太子上位,天降祥瑞啊!”
“这一定是一位明君!!”
大家还沉浸在下金雨的震撼中,他们口中的“明君”却一脸懵逼地站了起来:“烛龙,这是怎么回事?”
烛龙淡淡道:“怕下血雨对你有影响。”
“不是吧,你还能控制天气?”
“那是自然。”烛龙立马调整姿势坐正,骄傲地说:“本尊以前还是掌管天气的神官呢!”
“也是。”谭顾卿回忆道:“以前师娘给过我一本什么《山海经》,里面就有讲:‘烛龙长千里,居住在章尾山北方极寒之地,神号为神烈山之神,是人面龙身的神,有着红色的皮肤。他睁开眼就为白天,闭上眼则为夜晚,吹气为冬天,呼气为夏天,能呼风唤雨’,所以你的确是可以控制天气的。”
“……什么人面龙身红色的皮肤,本尊再怎么说也是三界颜值排名前十的,哪有这么邪乎。”随后又悄悄喃喃自语道:“本尊又不是魔尊那家伙。”
谭顾卿并没有听到后面一句,所以他只是笑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
“哼!”烛龙转过身背对着谭顾卿,表示不想理他。
是夜,谭顾卿手中拿着那枚女道士给的灵石,在窗边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明明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不是吗?身边的人都死了,或许傲星河说他是天煞星转世也不完全是在骗他,但女道士的话又让他重新有了一些希望。现在他是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又在希望中陷入了绝望。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是在死亡边缘徘徊一样,压得他的心脏透不过气来。
还有那位女道士,她说过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可现在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不可能啊,他到现在还记得村庄里每个人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可他却只记得那女道士身穿道士服,头戴带面纱的斗笠,还有额上……
额上的什么来着?
谭顾卿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只好转移了注意:落樱园里夙月殿下长得和师娘真的很像,衣服款式,腰边系着的三根羽毛,鬓角上方三缕暗红色的发丝,额上一模一样的花纹,还有虽然深度不同却都是红色的眼睛——就像是姐妹一样。特别是那花纹……
他脑海中突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细细回想去却发现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
谭顾卿只觉得愈发烦躁。他突然又想到了女道士给他的羽毛,虽然他好像也不记得羽毛长什么样子了,但那或许是一个线索。可是为了防止丢掉,那片羽毛已经保存在了烛龙的空间里,而烛龙每突破一层封印就会进行为期三天的休眠,所以暂时还不能拿到羽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谭顾卿只觉得更加烦躁。他怏怏地吹灭了蜡烛,上床一裹被子进入了每天必经历的失眠中。
……
第二天早上,谭顾卿被服侍起床、更衣,然后洗漱、面圣,一路精神抖擞,根本看不出来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昨晚他为了尽早入睡,开始尝试米兜教的发呆法——也就是放空思绪。结果他呆了半天,一问侍从才知道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
所幸可能是因为失眠失习惯了吧……毕竟长大后就不听睡前故事了——反正他的黑眼圈越来越不明显,平日里也越来越精神。
“太子殿下,今天要面见护国将军。”一位宫女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
他刚从早朝退下来,正愁没有新政务太清闲了。
他随宫女来到一座华丽的宫殿,一走进就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谭顾卿虽然好奇为什么他从未见过这位将军,但还是跨进了大门。
一进门,他就看见大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男子,白衣蓝边,正是……
“冰宁!”
“顾卿!”
谭顾卿拉起笨重的衣摆跑向冰宁,冰宁也站起身,跑过来紧紧拉住了谭顾卿的手:
“没想到居然能遇上你!”
“是啊,我早听说你当上了太子,就下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你不是天雪家族的弟子吗?怎么会成为溱国的护国将军呢?”谭顾卿疑惑道。
“因为天雪家族与溱国在神魔大战时便订下契约,溱国为天雪提供物资,天雪则派出最有天赋的弟子守护溱国,便是护国将军了。”冰宁含笑道:“顾卿你不是太子吗?连这都不知道?”
“啊……”他这么一说谭顾卿倒想起来了:他好像是看到过一点的,但因为这主要是皇帝的事儿,当时又不知道这护国将军就是冰宁,竟一时忘了。
“对了冰宁,你这次要留多久啊?”
“明日就走。”
“那你是要去哪儿?”
“去云若学院。我还需要继续读书,还有新生大典要操办。”
“正好。”谭顾卿笑道:“我也想去云若学院,皇帝也十分赞同,不如我们结伴而行。”
“如此甚好。”
冰宁在皇宫停留了一日后,谭顾卿便急忙拉着他走了。笑话,谁要留下继续参加送别宴会欢送宴会贵权面见会牡丹花会月季花会御花园酒宴什么什么亭诗会的,他当了这么久的太子都快烦死了,光说那一身不知几斤重的衣服就简直要了人的狗命,所以他出宫第一件事就是换上了简练的常服。
为了赶上大典,谭顾卿和冰宁一起御剑而行。他站在冰宁身后,看见什么都十分惊奇。危禁森林中不能飞行,他又没有佩剑,因此看到一只鸟从身边掠过都叫道:
“冰宁,看!老鹰!!”
“嗯。”
他们越飞越远,渐渐看到了云若学院的轮廓,那是一块巨大的浮空岛,一边是美丽庞大的建筑,一边是巨大的瀑布。瀑布直冲下去,慢慢地被云雾遮盖,竟然看不见尽头。
“哇……”谭顾卿呆了:“真的和仙境一样啊!”
“神界比这里还漂亮呢。”冰宁笑道。
他们落在大门前的空地上,往后一看就是长长的楼梯,由白玉石铺成,也一眼看不到尽头。
果然,大即正义。
两人刚走上前几步,就有一位弟子上前:“冰师兄,您回来啦!这位……便是太子殿下吧?”
“叫我谭顾卿吧。”
“好。”那个女弟子的脸红扑扑的:这位太子竟比冰师兄还好看呐。
“长老已经知道您要过来了,正在主峰等您呢。”女弟子害羞道:“要不我送您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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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作者:突然想起来,溱国的溱读zhēn,不读qí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