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为一路向顾晓琪追去,眼见就要赶上了,突然兜里手机声大作。
耿为拿出一看,是姚致远的电话。
一边是亟待去哄的女友,一边是新任上司的来电,耿为面临了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但出于对工作负责的本能,他停住脚步,接通了电话,喊了声:“姚总。”
顾晓琪人在往前走,耳朵却一直关注身后的动静。她清楚听得男友接了领导的电话,不再追赶她,心中涌上一种被放弃的酸楚,不禁泪如雨下,一路向家小跑而去。
这一切,耿为在后面看得真切,即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留在原地,握着手机听姚致远讲话。
“耿为,休息没有?这么晚打扰你了。”姚致远语气十分和善、客气。
“没事,姚总,我还没有休息。”耿为回答道。
“有个比较急的事情,”姚致远在电话那头道:“我后天一早,就要去合嘉高速指挥部就职。那边给我搞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厅领导这边也是希望我到时候讲两句话。你能不能帮我写个讲话稿?”
“没问题,您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耿为知道这是姚致远对他下达的第一个工作任务,意义非凡。为了便于记录,他连忙转身返回烧烤店,回到桌边坐下,从包里取出随身一直都习惯携带的笔和本子,开始聆听领导的要求。
看见耿为一个人折返回来,且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店老板有点吃惊。又见他正接听着电话,不便打扰,只能默默将烤好的那几串东西装入盘中,放在他面前。
电话里,姚致远把自己想法和耿为讲了大概。耿为在纸上将姚致远说的都一一记下。
“我说得可能有点零碎,你再帮我整理和润色一下。”姚致远向耿为交待道。
“请您放心,我明天上午10点前拟好交您行吗?”耿为又问道。
姚致远道:“可以。时间有点紧,辛苦你了。如果涉及有工程方面的问题不清楚,你具体可以问一下谢晨。”
两人通话完毕,谢晨看了一眼端上桌来的烧烤,毫无胃口。刚刚姚致远在电话里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同步梳理了一下文章思路,对讲话稿的大致结构和要点也做到心中有数。趁着印象深刻,又连忙在本子上新起一页,将自己初步构想的提纲一一记录下来。
姚致远要求的讲话稿字数在2000字以内,篇幅不算长。但为了抓紧时间,耿为决定今天晚上就回家动笔,有些工程专业性太强的地方,明天一早向谢晨请教后再补充完善。
打算好工作的事情,耿为正要思索该如何安抚善后顾晓琪的时候,郝代梅的电话打进来了。
“你们怎么回事,吵架了吗?晓琪一个人回来了,哭得很厉害。”郝代梅电话里对耿为道,语气不乏责怪。
“阿姨,对不起。”耿为道:“我的工作发生了调动,要去南桥县合嘉高速指挥部上班。在和晓琪说的时候,没有注意方式,她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
郝代梅沉默半晌,道:“这件事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现在在合顺高速上班的地方很远了,你再去南桥县,离晓琪越来越远,这不利于你们感情。”
耿为道:“这件事来得是很突然,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向您保证,这种两地分离的状况不会很长,但请给我一点时间去解决。”
郝代梅问道:“你准备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耿为毫无任何准备,一下子陷入无语。
郝代梅叹了一口气,道:“工作上的事情先不说。现在晓琪这么伤心,你不该丢下她不管,你赶紧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她。”
耿为只能继续道歉:“阿姨,对不起,不是我故意丢下她。刚刚我领导给我打了个电话,要我帮他赶写一篇讲话稿。时间很紧,我今晚要加班。”
郝代梅叹了一口气,道:“阿姨以过来人身份告诉你:作为男人,为人一定要坦诚、要有担当。你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晓琪和我们,隐瞒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郝代梅的语气明显显示了她的不快。耿为知道其中有很多误会,但一时也没办法讲清楚。只能支吾两句后,匆忙挂断了电话。
耿为本想给顾晓琪打个电话解释一下,但又觉得电话里根本无法解释清楚。顾晓琪天真烂漫,想象力丰富,却也总喜欢以想象代替事实,甚至会由着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大发脾气,让人百口莫辩、陷于绝望。顾晓琪的这种性格,耿为极其了解。好在按照以往经验,顾晓琪的脾气来也快去也快,两人之间仇不隔夜。所以,这一次,耿为也准备集中精神先把姚致远的讲话稿写完,也让顾晓琪有时间冷静一下,回头再向她解释道歉。
想到今晚还有得忙,就决定把桌上的烧烤吃完了再走,提前补充好能量。
待到耿为吃完宵夜,回到自己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耿为的父母家住在一个国营老厂的家属区。耿为一踏入这个区域,就感受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陈年生活气息。这种气息伴随了他近20年青春成长岁月,即便是数月未归,也能立即勾起他对家的依恋,加快回家的步伐。
耿为父母家住在一幢老房的三楼。当他取出钥匙迈入家门的时候,母亲温元英已经洗漱完毕,靠在床上看报纸,做好了睡觉准备。父亲耿成文则刚刚关上了客厅的电视机,准备洗漱。耿成文看见儿子突然回来,意外中有些惊喜语气道:“耿为,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耿为的父母快2个月没见到儿子了。耿为自从读大学之后,在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虽然对儿子有千般想念,但做父母的,总是能格外理解自己孩子的苦衷:毕竟耿为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除了单位里天天加班,有限的业余时间还要陪女友。因此,亲生父母受到忽略,似乎是情有可原、理所当然的。这种情况久而久之,他们就把见不到儿子视为寻常,把见到儿子视为惊喜。
“我下班了啊,当然回来了啊。”耿为还年轻,尚无法体会到父母对自己的复杂感情,只是觉得老爸突然冒出的这一句,搞的像是他回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一样。
“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你吃饭没有?”耿为母亲温元英听到儿子的声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一件衣服,来到客厅。
“我吃过了。”耿为觉得自己老妈的话怎么和老爸一个腔调,随口反问道:我回自己家还需要提前打电话预约通知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回来太少。”耿为在门口换鞋的时候,耿成文就接过儿子手上的包,语气既有责备,也透着酸楚:“你提前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也好给你准备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你们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要加班。”耿为丝毫没有体会到父亲的言外之意,他一心只想快点完成姚致远的讲话稿,好在新领导那里打响一个开门红。于是从耿成文手上把包拿回来,直奔自己的房间。
耿成文对儿子的这个举动无法理解:“你一个多月没回,到家了,也不和我们说两句话……”
温元英连忙把自己的老伴拉开,让他去睡觉,制止了一起可能的口角。然后自己走进耿为房间。
耿为盯着还在开机过程中的电脑屏幕,对温元英道:“妈,我真是要加班,也是刚刚接到领导电话。”
“你忙你的。”温元英和耿成文不同,只要儿子回来了她就高兴。她开了半扇窗户,道:“先把窗户打开透会气,我马上给你铺床。”
因为耿为长期不回家,他的房间慢慢成为家里堆放杂物的地方,床上也已不常设被褥。所以,温元英要帮他做些整理。
温元英一边铺床一边抓紧时间关心儿子:“你最近和顾晓琪怎么样了,你下班去过她那里没有?”
“都挺好的。”耿为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一边快速敲击着键盘,一边应付着。
“你知道不,前天顾晓琪还打电话我了。说她逛商场的时候看到有一处楼盘在做促销,还问我有没有兴趣,约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见耿为没有作声,温元英继续叨道:顾晓琪这孩子还是蛮懂事的。平时隔三岔五总会给我打个电话问好,这方面,比你都还要强。我看她对你也是很在意,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快点结婚的意思。一个女孩子家,做到这样,也很不容易。我们是男方家,更要有所表示。顾晓琪说的那个房子,你们去看过没有?
耿为停下了敲击,对温元英道:“妈,我真的在忙。你的这些事,明天我们再找时间聊,好不好?”
温元英连忙识趣的闭上嘴巴,加快把房间整理好,嘱咐耿为一句“别搞太晚,早点休息。”就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