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是如此想的...?”
霍璩琅一时哑声,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恍然间,他忽地想起幼时参军时母亲嘱咐过他的话——
“琅儿,娘知道你苦...但是你要知道,因为你父亲的打了败仗,十万将士全部死在了战场上,先帝龙颜大怒,但终究是网开一面,只是叫我们霍家远离国都,无召不可回。
“如今幸得新帝赏识,才得以搬迁回都,你父亲断了霍家了恩,这就须得由你继续承上...
“你弟弟自幼患有心疾,是娘的错,他万不能上疆场征战四方,所以琅儿啊...
“这从军令,必须得是你去...你要怨,就怨娘吧...”
那时他虽有离家的不舍,但更多的是得以保家卫国的激动!
一身勤学苦练的武艺本领一朝有幸被游历的王上赏识,心中满是即将戍边御敌的澎湃激昂,一腔热血止不住的翻涌,哪里会有怨气呢?
至于这个患有心疾的弟弟...
他多年难以回家一次,所知并不多。
只是听母亲谈论过,想要他从文,从此霍家一文一武,为国分忧...
但似乎这个弟弟的心思并不在文学上,功课虽算不上差,但也是资质平平,算不上姣楚,想来以后做个闲散的官职,也可以养家糊口,一世无忧。
后来他又听母亲说,弟弟想要从军,这下母亲可真是愁坏了...
霍明邱他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是母亲可紧张的很,多次阻拦无果,最后只得拜托霍璩琅在王城中给他寻一个安稳的武职...
安稳的...武职...
哪里会有这样的职位呢?
他深思熟虑,想了又想,总算找到一个——护城军。
护城的领头人,虽不算上有多荣耀,但好在日常职责就是维护王城安全,简单闲散,有状况的情况不多,就算出了状况也只需要动动手指指挥别人去做就可。
更不用受离家之苦,将来娶妻生子每日也可回家休息,很是清闲。
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职位了。
可是却不曾想,这个弟弟的心里尽有如此多的不甘怨言...
......
“你若是真如这般想...那我无话可说。”
是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难道要把他推上去,让他来当这个护国大将军?
可战场刀剑无眼,艰苦之地,没有人会让着他,护着他,要是能力不够,生死也只是寻常之事。
那时,母亲又该更愧疚了吧...
都说长兄如父,可他这个好高骛远,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弟弟,他又该怎么教导呢?
罢了罢了...
就这样吧...
弟弟一心想要他死,心思缜密到他无力翻案,既如此,但愿他死后王上能任用贤者,继续让山河无忧吧...
至于那勾结外敌,既然已经摆出了证据,王上必定会彻查此事,届时军中再有奸细,也该无处遁形了吧。
只是不免有些可惜,想他霍璩琅戎武一生,大业未成,妻儿也曾见到最后一面,最后竟死得如此憋屈...
“唉......”
霍明邱只见他重重的长叹一口气后就再无言语,面色沉闷似心有郁结,想来...是无话可说了罢!
“呵...”
霍明邱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
一段时间过去了,霍明邱已经走远,可那阴影下的人还未动弹半步。
霍璩琅经此一遭,满心疲惫,连眼皮都懒得掀开,直接问道:
“你还在这做什么?”
闻言,烛火后人影微动,随即缓步走来,对着霍璩琅施了一礼,唤了一声:
“将军。”
霍璩琅轻嘲一声,唇角微动:“也就你还唤我一声‘将军’...”
那人并不赞同的摇摇头,轻声道:“将军有旷世之才,是天下人都敬仰的将军。”
“现在再说这又有何用?”霍璩琅偏头看他,眼眸轻抬:
“有这时间,倒不如说说你是何时成了他的人了?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你说是吗,军师?”
阴影中的人迎着烛火站立,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那张熟悉的脸被照的一览无遗,不是军师又是谁?
只见他又行了一礼,歉意一笑:
“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者死...还请将军勿怪...”
“呵...”霍璩琅讽刺一笑,望着他道:“军师以为,他是良木?还是知己?”
军师并未答话,只是抿唇一笑,随后垂眸看了眼霍璩琅紧握的手腕,轻声叹道:
“原以为将军武功盖世,胆识过人,想必这小小的牢狱也奈何不了将军分毫。
“却不想...将军终究也是个血肉之躯,竟也无力忍受平白污蔑,打算以死证清白吗?”
此话一出,只见霍璩琅身子一顿,目光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并不理会...
见状,军师又悠悠叹了口气,说道:
“只可惜,向来以死明志的人,多数又被冠上畏罪自杀的名头...
“将军既问心无愧,又何须惧怕那些流言蜚语?莫不是...怕了那些市井之人的评头论足,连个姑娘家都比不了了?”
这轻飘飘的一剂猛药可把人气得不轻,霍璩琅当即脸色涨红的冲他扔出一块盔甲碎片——
“滚出去!”
他力道彪悍,速度极快,军师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躲避不及,被甲片划伤了脸颊。
可他却并不在意,手指轻轻摸了摸脸上渗出的细微血渍,勾勾唇,屈身一礼,轻声道:
“如此,在下就先退下了...”
“赶紧滚!!!”
......
......
王宫,金銮大殿偏室——
“阿嚏——!”
帝问天已经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鼻尖,疑惑道:
“怕不是有人骂孤?”
王后慕箐羽闻言笑笑,过来为他披上了一件白虎毛毯,温声安慰道:
“君郎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一国之内哪里有人敢骂他们的君王?”
帝问天觉得有理,点点头准备继续处理政事,就听见自家温婉贤淑的王后又来一句——
“要真是骂,怕是王上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了...”
帝问天一听,这还得了?!
当即就一把将慕箐羽捞在怀里,双眸微眯,语气里满是危险——
“羽儿这是在取笑孤?嗯?”
慕箐羽温柔一笑,声音细软绵长:“君郎这话可是说得没理...”
“且不说就单单这一项将计就计贬霍将军入狱会招来多少白眼,就是那含冤枉死的数万将士都得生出多少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