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梦依依这句话问了一次又一次,已经问得楚凉没了脾气。
早知道和蕊儿一起殉情,魂飞魄散,一了百了算了,也好过被这个主动要做人质的丫头烦死。在她反复追问和威逼利诱下,楚凉把自己和蕊儿从最初的相遇,到后来帮她偷天换日地投生,想尽办法躲过命运的制裁,想与她相守的往事,还有之后被冥界发现他的渎职之罪,又如何责罚他和蕊儿的过程,都告诉了梦依依。
冥界帝君怎么会有这么个女儿?楚凉的头有点痛,他是侍奉过前一任帝君的,那是天地间如何英雄的人物,高高在上,威严肃穆,让人自然而然会产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崇敬之心。现任的帝君也是杀伐果决,冷冽霸气的主儿,还有那一众皇子公主都是天然自带王者风范的贵气,怎么幺公主是这么个逗逼小女孩?
先不说她主动要求做人质,遣了谛听去冥界搬救兵,还把来帮她的那个能绝杀他的神秘厉鬼送走,那个时候,楚凉真的是抱着殒灭的决心的,不是死在自己的自杀式进攻下,就是死在那个厉鬼的丈八蛇矛下。
可是梦依依居然捧着那厉鬼的脸,笑得花痴地说了句,“乖,我没事儿,回去吧。”就又一次落入了他的掌控里,还信誓旦旦说,“你和蕊儿姐姐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楚凉一度觉得自己不是耳朵出毛病了,或是死得更透了,难道魂魄散了还会去另一个世界,一个颠覆他认知的世界。怎么会有人高高兴兴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还说要帮那个差一点要了自己命的人?
“后来呢?”梦依依趴在桌子上,明显已经犯困了,还在追问楚凉。
“没有后来了,后来你也都看到了。”楚凉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刀削斧刻的严酷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痕迹。
“那苍耳和谛听一开始遇见也是你安排的?”梦依依揉揉眼睛,看了看趴在一边蜷成一团,似是在熟睡的苍耳,她的魂魄在楚凉手里,她和失智昏迷了差不多。
“是。”楚凉回答得爽快,心底的叹息没人知道。
“就是为了找我做人质?”
“是。”
“那你怎么知道谛听必定会管流浪猫的闲事?”梦依依用手支起自己的头,尽量不让自己睡着。
“他的性格我还是略知一二的。”楚凉不屑地冷笑,想起了前尘往事。
“你又怎么确定苍耳能勾住他的心?”她贼兮兮地挑挑眉。
“因为她叫苍耳。”楚凉没有看着小黑猫,眼神微微迷失在远方。
“那为什么她叫苍耳就可以呢?这名字是她本来就有的?还是你帮她取的?还有……”
“你自己去问那家伙,这是他的事。”楚凉粗暴地打断,许是被梦依依烦得不行,许是其他原因,他站起身从墙角一排整齐罗列的酒坛子里拿了一坛打开,猛地灌了一气,又将空坛子扔到了另一边角落里,碎在一堆旧坛子一起。
“你小声点,不怕吵醒蕊儿姐姐?”梦依依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睡得安稳的蕊儿,她不是厉鬼时候的样子真是美,就算病容憔悴地睡着都是娇艳欲滴的,还有种独特的,吸引人的魅力。
楚凉背对她站了一会儿,心里挣扎着,终是落寞低声地说,“都是假的,你所看到的都是假像,是我自己捏造出来,骗自己的。”
“你什么意思?什么都是假的?”梦依依也没了睡意,站起身走到楚凉身边。
“这个房子,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我,包括蕊儿的……都是假的。”楚凉的眼神格外凄楚,看得梦依依心寒。
“这一世,蕊儿的魂魄被困在这个十字路口,备受折磨,渐渐失去了记忆和神智,我在她魂魄所处之地的正下方,离冥界还有一段距离的地底自己造了这样一个幻境。”他忽然嘴角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样子也不似之前看起来那么严肃凶狠了,“这房子的模样是我们曾经一起描绘过的家的样子,她做过不知道几世的皇妃贵嫔,看多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说她要和我有个家,就必定要是个小小旧旧的屋子,窄窄的床,那样他和她的距离会很近很近,永远不分开。”
梦依依低头看着酒坛子,避开楚凉的哀伤,自己的眼泪一滴滴掉了出来。
“我的肉身和蕊儿的肉身也是我造的。”楚凉陷在了回忆里,“我本就是一只黑猫,灵修正果之日得到了这幅人形的躯壳,这也是蕊儿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模样,不过我现在是你嘴里的碧眼鬼,困在原形猫身里,而她……”楚凉停了下来,怜惜地看着床榻上美若天仙的蕊儿,“一直这么美,美貌对她而言只是祸害。”
“这故事太讨厌了,我不喜欢。”梦依依之前已经为他们的过往故事难过了好几回,心一直跌宕起伏的,这一回她忍耐不住地放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这事与你有何干系?”楚凉觉得梦依依又烦又傻,蠢得难以形容,但又可爱至极。
“我泪点低不行啊?”梦依依撅起嘴,扬了扬下巴,“太悲惨了,我受不了。”
楚凉走到蕊儿床边坐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哭就算了,你那几滴眼泪我不稀罕,若这次你能帮我和蕊儿摆脱命运的束缚,我楚凉定当……”
“别,别发誓赌咒,我受不起,我自愿帮你们的。”梦依依抹抹眼泪,“请喝酒就行。”她指指墙根处那一排酒坛子。
“那酒也是假的,我自欺欺人的玩样儿。”楚凉无奈地摇摇头,把蕊儿的手握在手心里。
“酒本就是自欺欺人的玩样儿,有句话讲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就是这个意思嘛?”梦依依破涕为笑。
楚凉拿这个小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点了点头,桌上便出现了两坛子酒,掀开封存的盖子,顿时香气四溢,梦依依抱起酒,就着坛子酒喝,也不等他拿杯盏,样子豪迈得哪像个女孩子?
“酒量好吗?这酒是假的,醉人可是真的。”楚凉喝起了另一坛,的确是酒不醉人自醉,他无数次被这自己幻化出来的酒灌醉过。
“好得很,我阿九哥哥可是冥界的酒仙,我很小就和他一起喝酒了。”梦依依歇了口气,得意洋洋地说。
楚凉却忽然面色凝重,严肃起来,“来了。”
“谁?”梦依依打了个酒嗝。
“你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