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宴前,学堂茶室。
这座茶室格局不大,却清幽典雅。四壁挂着先生们的书画作品,地面由打磨的松木板铺成,常年人来人往,被踩的油光水滑。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茶桌、几张椅子,一座琴台。
陆文君和李复对面而坐,这位掌学先生亲自为他泡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还是我来吧!”
李复笑道:“你也会泡茶?”
陆文君点点头,道:“略懂一些。”
李复将茶具推过来,道:“那你来试试。”
前世,陆文君的父亲极爱喝茶,从小耳濡目染。对于茶道的精通,非常人能比。
眼前,茶盘中摆的是一罐绿茶,类似前世的碧螺春,品色极佳,香气宜人。
陆文君熟练洗茶、洗杯,最后冲泡,倒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时间和水温也把握的极为精准。
李复眼中一亮,笑意越来越浓。陆文君又给了他一个惊喜。且不说文章如何,仅凭这一幅谦卑淡然的态度,就值得称道。竟隐约了有了大儒的风采。
“老师,请。”
李复端起一杯茶,闻了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末尘,没想到你对茶道还有研究?”
陆文君笑道:“家父曾经喜欢喝茶,学生自幼观摩,只是学了些皮毛。”
“嗯,不错。”
这时,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
“好清雅的茶香。李掌学,你竟然私藏好茶?”
陆文君微微一愣,是个女人的声音。转头看去,果然有一位美女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瓷娃娃一般,比他们的家小翠好看多了。
这位美女大概有二十岁左右,身披银狐轻裘,秀发乌黑浓密,髻上插着一柄白玉簪,腰上挂着一个葱绿色荷包,足蹬一双轻皮小靴。肤如凝脂,美眸如星,整个人好似出水芙蓉,美而不俗。
而且,这身行头可不便宜,非富即贵。
李复急忙起身,拱手行礼:“庆阳郡主大驾,有失远迎。老朽给您赔罪了。”
陆文君一听,原来是位郡主。急忙也站了起来,对着美女拱了拱手。
庆阳郡主打量着他,眼中一亮:“你就是陆文君?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陆文君脸色微红,“郡主谬赞。”
“坐下吧,喝你们的。我就是来逛逛。”
庆阳郡主坐在琴台上,随意拨动着琴弦,发出潺潺流水般的韵律。
李复笑道:“郡主精通音律,不知道老朽有没有耳福?”
庆阳郡主微微点头,不一会,小丫鬟给庆阳郡主绑好拨片,葱白玉指抚在琴上。
陆文君本来对皇室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位郡主好像还不错。性情温柔如水,一点架子都没有。
李复端着茶杯,另一手捋着胡子,一脸的期待。
一曲天籁之音,缓缓奏响。
这琴声时而委婉连绵,如山中清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时而又如同微风拂面,洒脱悠扬;时而又如泣似诉,荡气回肠。
陆文君听得痴了,不由得摸出魔笛仙的那柄玉笛。放在嘴边,吹出一段相合的旋律,跟琴声完美融合,仿佛原本就该怎么演奏。
庆阳郡主从旋律中抽出思绪,琴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她的小丫鬟也是惊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在音律上跟郡主如此合拍。
表现最夸张的是掌学李复,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全然不知手里的茶已经凉了。缓过神来,惊声道:“末尘,你还懂音律?”
陆文君见三人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脸色一红,擦了擦玉笛,放进怀里。
“略懂,略懂。”
小丫鬟不乐意了,嘟着嘴道:“你这是看不起郡主?”
陆文君急忙摆手,“没有的事。”
庆阳郡主呼吸略微紧促,问道:“陆文君,你以前听过这首曲子?”
陆文君摇摇头,道:“没有。”
李复嘴角微微抽搐,“那你怎么跟得上旋律和节奏?”
陆文君挠了挠头,道:“靠感觉啊!”
茶室里雅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到。
天才是怎么炼成的?
文章、茶道、音律……
李复吞了口口水,看来灵钟寺的三十六声钟不是白响的。
还有他陆文君不懂的吗?
如果让他再见识一下陆文君的诗才,恐怕下巴都得掉下来。
这时,一位学堂先生进来,打破了僵凝的气氛。
“掌学、郡主,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客人们也都到了。”
李复缓过神来,道:“嗯,我知道了。”
“郡主、末尘,走吧!”
庆阳郡主点点头,经过陆文君时,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心中暗道,这个陆文君还真是个妙人。
宴席设在青龙学堂。
桌椅板凳围成一圈,各色美食如流摆上。客人们已经到齐了,除了庆阳郡主,还有知府、通判、士绅、巨贾,几乎集齐了庆阳府的各界名流。
还有他们的家族子弟,为庆阳郡主而来。对于宴席的主角陆文君,他们倒是不太感冒。一个从穷县里来的生员而已,犯得上这么兴师动众?
李复和先生们跟客人们打着招呼,大族子弟则去跟庆阳郡主请安。只有陆文君一个人被晾在一边,跟曾经陆二郎在县学里的处境何其相似。
只有那小丫鬟没忽视他,凑过来轻声道:“陆文君,你得加把劲呀!要不然今天就丢人了。”
陆文君有些疑惑:“怎么讲?”
小丫鬟叉着腰,老气横秋,道:“你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政界要人不用多说,那些大族子弟可不是吃素的。人家都请先生在家读书的,一个个满腹才学,被他们压下去,你岂不是丢人了?”
陆文君打了哈哈,没有接话。心里不屑,这些所谓的大族子弟,个个油头粉面,都是些提笼架鸟的主。拿什么跟他这个高材生比?
更何况,他脑袋里还装着盛唐和富宋,什么诗词歌赋,不怕死的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