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塔时分,入目所及皆如宇宙星辰,混沌未开之地,无任何其他事物,异光流转变化,玄妙非凡。脚下亦是无尽虚空,看似并无任何落脚之地,众弟子惊诧之间,发现未有任何下坠之势,遂是感叹神塔造化奇妙,生平罕见。
“没想到塔内竟是这般奇景,当真是见上一次,了无遗憾。”沐灵之仿佛得偿夙愿,满心欢喜。
却见风清宸正脚踏虚空,小心踱步,虽如履平地,身下却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平凡岁月,何曾见过此等景象,所以仍是胆战心惊,难以置信。
沐灵之看在眼里,哑然失笑道:“说你是个呆子吧,别踩了,摔不下去的。”风清宸尴尬应道:“这奇景我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感觉有些不真实了,好像离开了人间似的。”
“这话倒也不假,此地确也算得上是非人间之地。”诸葛怀在身前说道。
逐渐适应了周遭环境,箫盖这才想起谷主方才之言,遂问道:“谷主,方才所言我们所遇之人并非人定是什么意思?仙神试不是四大仙门共同参与吗?”
诸葛怀没有立马作答,他迈步前进,闭目凝神,似在感受周遭灵气,倏然抬头望向悠悠天穹,若是普通人看来,那一片深邃幽暗又能看得见何物。半晌,他才转身道:“看来是进入阴面了,诲月西限,二位长老,我们便在此等候吧。”
二老一路都是沉默不语,旁人话语置若不闻,只有诸葛怀问起才会作答:“一切依谷主之意。”诸葛怀便席地坐下,说是地,不过是虚空之中。众弟子虽未知缘由,不过谷主行事自有主张,便也都依言坐下。
箫盖三人亦是心中疑惑,方欲询问,诸葛怀却是先发问道:“我知你们心中困惑,这便一一解之。箫儿,我且问你,可知为何这仙神试只是四大仙门参与,而不是天下豪杰聚往,能者胜之?”
箫盖被如此一问,惊觉自己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诸葛怀复问道:“那沐姑娘呢?可知缘由?”
沐灵之答道:“恕晚辈直言,谷主所言虽有道理,可难道不是因为繁多门派中,四大仙门实力最强,弟子最为广盛吗,其余门派怎有相争之力?”
诸葛怀不置可否,接着说道:“门派之别固然存在,实力阶层吾不否认,但是世间浩大,能人辈出,又岂是四个门派就能包罗进去的,你们以后若是行走江湖,亦不可轻视他人,这世上隐秘的世外高人又何止二三。”
这话看似是对沐灵之三人所说,却也是对余下众弟子的警戒,不要因门派自视甚高,须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可妄语他人。
“谷主教诲,灵之受教。”
诸葛怀继续说道:“四大门派确是人界修仙执牛耳者,千百年来,其实也不乏小门派别上山入谷挑战高峰,但都落败而归,近几十年来,已未听闻还有挑战者,对于这仙神试,自然也由四大派决出胜者。至于为何不是天下仙家尽皆来此,全因这天谕塔只能有四个入口。”
“这是何意?”箫盖不解问道,“谷主方才不也说了,天谕塔的入口千千万万,每一个都有可能进入吗?”
“正是,但是每进入一次,机会也少了一次。你们看这周遭世界,实乃阴阳之界,天谕塔内阴阳双面,乾坤倒转,自你踏入之时起,便决定所处之地是阴是阳。每一个极面入口会开两次,过后便不会再有第三个入口可进入。阴阳双斥,正反两面如天地鸿沟,神人难越,只有当两面的胜者出现后,才能进入两仪位,此时阴阳双生,重归太极位。如我所言,所以天谕塔只能进入四次,过后便会封塔自闭,阻绝一切外来人物,任凭塔内动地惊天,也不会显露半分。”
众弟子听得起劲,均不曾想神塔竟还有此等秘事。
箫盖点头应道,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问起:“弟子还有一事不解,还请谷主明示。若是这天谕塔只能进入四次,那若有人探得入塔之法,岂不是断绝一路?”
诸葛怀却是笑道:“你想的倒也算周全,人心难测,却也并非不无可能。不过天下仙门终一家,修仙问道之路殊途同归,这仙神试乃是进入三天子之都的试炼,无论何门何派,皆应肩负天下苍生,人间安危之责,不可以一己私欲浪费此等救世良机。话虽如此,你可知我方才在塔外为何能识得神塔气界之奇点?”
“难道不是谷主修为通神,自身感悟所得?”箫盖此言若在平常人眼里看来多少有几分谄媚之意,不过却着实是他心里之话,在场的诸多弟子亦是同样想法。
诸葛怀闻言笑道:“箫儿你倒是高估我了,若是人间之物我或许还有些许办法破除,但这塔外气界乃神降之气凝聚,此气万年前自神界降世,驱而不散,不知其来源,寻常凡人又怎能轻易寻得罩门破之。”
“那谷主你又是如何...?”
却见诸葛怀自怀中取出一枚勾玉,首圆尾尖,似獠牙模样,在这方天地间散发着隐隐灵光。
“此乃神曲玉,相传为女娲大神所有,后不知为何遗落人间,被各仙门历代祖师前辈拾得,此玉上可明神魔之气,下可鉴仙妖之灵,我便是凭借此物感受塔外变化神气,找到奇点,得以寻得破塔罩门。或许也是天缘所定,此玉四大仙门各执一枚,世代相传,千百年来无数上门挑战者其实也皆是为此玉而来。”
“想不到竟还有这般缘由过往,这天谕塔果然非一般人物可以进入,这玉倒像是女娲大神遗留人间的钥匙。”沐灵之不禁感慨道,心里尤是庆幸,原以为此次步入中原,进入此塔希望渺茫,不想误打误撞结识了两个少年,竟也阴差阳错得到伏龙谷谷主之助,实在运气非凡。
风清宸久未发语,只是静坐一旁细细聆听,对他来说,能进入此等造化之地已是生平难想。如今更是在谷主身侧听其述说这天谕神塔秘事过往,想着老天实在待他不薄,此刻心里亦不做他想。
“我总算明白谷主先前之意了。”却见箫盖笑颜逐开,“难怪说我们所遇之人皆是天定,其余三派即便随我们身后而入,亦是阴阳难测,不知其在正或反。”
诸葛怀收玉入怀,笑道:“孺子可教也。正因如此,我们的对手并非我们所选,皆由天定,是以方才让众人在此等候即可,时机一到,自有人来。”
“也不知会是三派中的哪一派。”箫盖呢喃道。
风清宸接过话道:“说不定就是灵桑派呢,那样我就能见到古掌门了。”
“你想的倒美。”沐灵之淬道,语带几分不悦。
“我倒忘了,沐姑娘乃灵桑弟子,若果真我派遇上贵派,沐姑娘,这你...”箫盖忽然发觉此时的沐灵之身份有些尴尬。
“你们比你们的,我碍着你们了吗,我本就是来见见世面的,又不是参试弟子。”
箫盖陪笑道:“沐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怕到时贵派掌门及师兄弟会有微词,而且古掌门乃你家师,若看见你站在对面阵营了,虽说不是殊死相搏,到底有门派之别,难免有些...”
沐灵之却是话未听完,便打断道:“我自有分寸,箫盖你还是赶紧调息调息自己吧,待会还指不定遇上什么高手呢。”
两人正谈论间,却听得风清宸一声叹道:“唉...也不知苏姑娘和他师兄如何了?我方才想起,似乎除了她的名字,还不知苏姑娘哪门哪派,现在何处呢。”
箫盖这才猛然想起那夜所遇绝世女子,亦是惋惜道:“清宸,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是啊,也不知苏姑娘怎么样了,她师兄兴许与苍荀师兄所受之伤一样,可没有定光古剑,也不知有无寻得解救之法。”
“你们俩恐怕思念美人是真,担心师兄是假吧。”沐灵之心思澄明,又怎不知二人脑中所想,故此讥讽道。
“哪有的话,我乃修道之人,当着谷主的面,沐姑娘,这话你可别乱说。”
“哼,还修道,看你昨晚看见美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箫盖哑口无言,一时竟有些难以反驳。
正尴尬间,诸葛怀忽然沉声道:“休要胡闹,闲话便尽此吧。他们来了。”
众人目视远方,只见数十人自幽暗星空尽头,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