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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梦中行

少年露宿在江边的树林,青春的面庞掩饰不住凌厉的神色,渐渐的,夜深了,睡梦也来临了……

少年在梦中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六月飘雪的夏季……

正是自己的十岁生日,父亲走到他的卧榻前:“起来了!”他不敢怠慢,父亲的严厉是实实在在的,曾经因为一次自己寒冬不想起床练武,结果被父亲逼迫跳到水中练习水术十个小时,当他回到家时,头发上也挂满了冰凌。

“好的!”

少年赶忙起床,迅速整理好着装,跟着父亲走去。他的父亲是龙宗的宗主,曾经在帝国山河破碎的时候,独自一人以摧枯拉朽之势让侵略者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因此他也被君主行以父兄大礼,授以全国军队的兵权,甚至陛下本人都尊称之为“江父”。

眼前的宗门还是那个富庶的龙宗,林立的亭台楼阁无不彰显着龙宗高傲和强大的气魄,衣衫上印着浅浅的龙纹的龙宗子弟在宗门内来来往往,虽是白天,但是橙黄色的灯火在四面八方都被点燃,仿佛是比苍穹中的一轮太阳还要耀眼……少年从住所走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二十层之高的“降龙塔”,传闻是先祖在此亲手封印了天镜魔龙,战斗持续了数天,最后以同归于尽的惨烈结局收尾……父亲江应天领着洲渡出了宗门。

这一次父亲竟是没有让他拼尽全力跟着他走,而是紧紧握着少年的手,飞一般在深山密林中穿行,少年第一次觉得父亲是如此温暖,任凭两边的景色飞逝。

“停下吧。”

两个人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前停了下来,风吹进山洞,呜咽的风声令人心寒,仿佛是有一条巨大的卧龙蛰居在此。山洞里很黑,少年也并不畏惧,两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是空灵。突然之间,眼前是震撼的幽蓝色荧光,巨大的苔石台阶盘旋而上,远远望去,是一条巨大的蛟龙!少年愣住了,自己宗门掌管这方圆数百里,竟然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父亲,这是哪里啊……”

应天似乎没有听见少年的问话,双手高高的举起,跪倒在龙形天梯前:“圣明的天境魔龙,先主的祭祀即将将您唤醒,请您授予魔剑,天赐这万世的龙宗!!!”少年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父亲,内心剧烈地颤抖起来,父亲洪亮而庄严的声音久久不能断绝。天梯的尽头是两块巨大的水晶柱,仿佛是巨龙的眼睛,忽然,四周连绵不绝的荧光瞬间涌向两块水晶,水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一种苍老的声音骤然震耳欲聋,少年被这巨大的声音威慑到匍匐在地上,那声音的主人轻蔑地笑了笑:“哈——哈——哈——,又是我的祭品吗,哈——哈——哈——”

江应天没有回答巨龙的回答,继续说:“先主的祭祀即将开始,少年的命运决定龙宗!梵天之巨眼盛世龙宗,巨龙的魔剑天下湮灭!!!”说罢伸出自己的左臂,深深地割下一刀,喷涌的鲜血沾满了祭坛,巨龙的身体——天梯变成了一面面明镜,映射着少年年轻的面庞。

“父亲……”

“去走上龙梯,取下那柄属于你的剑吧,今日之后,龙宗必将覆灭,我将龙宗的未来交给了你,你将踏着先人的鲜血继续前行!”说罢,应天手指一点,少年立刻退后百米,应天飞身跳出山洞,出剑击石壁,滚落的巨石封住了洞口,少年没有退路……

应天楠楠地说:“剩下的,也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一颗飞星陨落,朝着的正是龙宗的方向……

少年仰望着天梯,巨龙的话,父亲的话在他脑海中久久无法忘却,“是要登上去吗?”少年轻声低语,但很快便下定了决心,飞身踏上第一级台阶,巨龙的声音也随着脚步落下而响起。

“镜龙天梯三千级,百级混沌百级平,三千神梯执圣剑,九霄苍穹斩圣明……”巨龙沉重地低吼,“无畏的少年,你是否将你的鲜血祭祀下一位无知的挑战者,龙蛇的利剑将延续万年!你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以神明的名义降下天谴!!!无数十岁的少年来到此处,用鲜血铸就了这龙宗的圣地!!!”

少年不为所动,他已经明白了,在自己的面前只有两条路——夺剑以谋生,退却以赴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前面一百级台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镜面的光滑让他险些滑落到地面,少年踏上了第一百零一级。

“第一百零一阶,利刃穿心。”巨龙说道。

少年突然心头一紧,仿佛有一把剑深深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一口血喷射出来,在绝对光滑的台阶上凝成了血珠。少年支撑不住,摔倒在阶梯上。

“这就撑不住了?哈——哈——哈——,又是一个没让我兴奋的祭品!”

少年一咬牙,重新站了起来,忍着胸部的剧痛,一口气连续爬上十级台阶,身后都是血迹像一条条毒蛇一样狰狞着蜿蜒而下。少年突然感到了一阵更为剧烈的痛楚——那柄剑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血珠从嘴边溢出,不停地滴落在地面,轻盈的响声让少年头昏眼花。

“这就不行了?”巨龙大笑。

少年冷冷地一笑,他知道自己必须往上前行,也许都只是向死的方向迈进,但是他至少要写下自己不屈的灵魂。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

一百四十,一百四十一……

一百七十……一百八十……

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两…百!

少年终于登上了这两百级台阶,心中的压抑感骤然减轻了,但艰难地回首来时的路,刺眼的猩红让他觉得死神就在面前……少年想,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把利剑,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两百级的台阶,他痛苦地爬到边缘,数十米高的高度,让他一阵恶心,跳下去么?一切都解脱了……

少年闭上双眼,正准备纵身赴死的一刻,想起了父亲的话,龙宗终将覆灭……龙宗的未来……也许,自己还不能死!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站了起来,全然不惧身上的伤痛,决绝地踏上了第二百零一级台阶。

“第二百零一级,深渊凝视……”

……

“第三百零一级,摄魂撕裂……”

……

“第五百零一级,炙火焚身……”

…………

“第一千零一级,肝肠寸断……”

时间在不停地流逝,少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面前是仿佛无穷无尽的阶梯,鲜血已经流干,自己也许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但心中的信念让他值得拼尽最后的生命。巨龙说话的间隔越来越长,几个时辰,还是几天?都无所谓了,但巨龙的声音也从冷嘲热讽变为了惊诧,他想起数千年前的生死之战让他丧失了躯体,而他的对手,却和眼前的少年有相同的气质。

…………

“第一千五百零一级,死神预言……”

…………

少年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地方永远都不会死去,因为只有无尽的折磨才能让他感受到痛楚,而他一旦丧失了最后的理智,迎接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

“第两千零一级,不死轮回!”

之前每一级台阶的效果将在接下来的每一级累加,几何数级的挑战横在少年面前,少年绝望了,还有一千多级,便可以看见圣剑的光芒了……来吧!就算是死了又能怎样?少年感觉躯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活着的,只有灵魂,痛苦在躯体的载体上,对灵魂的折磨……少年突然之间想通了,用尽最后的力量怒吼道:“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就让我的生命来祭祀你最后的绝望吧!”

“唉…………”巨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少年坚强地向前走着,不再想方设法保护自己娇贵的躯体,皮肤在寒冰的侵蚀下化为了灰烬,肉体在虎豹豺狼的撕扯下变为虚无,最后的骨架也在无尽的烈焰中融入到空气之中……剩下的,只有无法被蹂躏毁灭的灵魂!

少年的灵魂在两千多级的台阶上行走着,失去了躯体的灵魂没有任何的痛楚,只有一身的轻松和快意,步履轻快,两千一,两千二,两千五……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

三千!!!

少年风一样来到了第三千级的平台之上。

“九丈龙潭三千载,吾身化剑御苍穹!”巨龙怒吼,震耳欲聋的响声震落了洞顶的钟乳石。

“无畏的少年,你是千年来第一位获得此剑的少年,我将此圣剑赐予你,巨龙的龙体将化作你灵魂的载体,去踏上你的征程吧,少年!!”说罢,两颗硕大的水晶柱破碎了,两缕晶蓝色的光明来到了少年的灵魂前,慢慢重塑着少年失去的身体,蓝色的眼眸,瞬间像是过了无数的春秋,从头到脚,少年仿佛回到了从前……

少年伸手握住了那柄剑,“嚓……”,宝剑从水晶台柱上被拔了出来,少年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剑,那三千多级的噩梦被他用圣剑斩碎,少年笑了,笑谁呢?笑巨龙?笑苍天?还是笑自己?也许少年也不知道,这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最真诚的笑!

少年飞身跳出洞穴,阳光撒到脸上,从黑暗中走出的少年睁开双眼,迎来了——

更深的黑暗!

六月飞雪,世间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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