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阳城最大的紫云阁灯火通明,烛光闪耀,如同白昼。
紫云阁主楼内已架起了巨大的舞台,台下前排赫然是以岭西道巡抚苏和泰为首的当地官场大员、守备军官、乡绅富商等各界名流。众多戏曲团轮番在舞台上表演,引得阵阵叫好声。
方寸山和疯道人穿着紫云阁杂役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中。
第一排当中坐着一位身着华服、身形颀长、留着精心打理过的胡须、相貌英俊的中年人,赫然就是疯道人此生最大的仇敌——岭西道巡抚苏和泰。
在苏和泰身后,分别坐着四个相貌各异,但眼中透着精光的男人,从那些人的神态、身材和着装来看,应该是苏和泰座下四大金刚:苍鹰、毒蟒、巨熊和双刀。
果然是时刻守护身边。
在两边的无一不是官场上的重量级人物,譬如云阳城知府、守备军各千总等等。围绕在主楼周围布满了守备军士兵,数量足足有两百余人。
这等防卫力量着实恐怖。
台上一曲唱罢,有一肥胖老者趁着曲目更迭的间隙,颤颤巍巍的小跑至苏和泰面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老朽来迟,还请巡抚大人海涵。”
身旁一美女抬起纤纤素手剥好一颗葡萄,轻柔地送进苏和泰的嘴里。苏和泰嘴里吧嗒几下,一口便将嘴里的核吐在老者脸上。
“今天是本大人纳妾的日子,不想见血。这样吧,你把全部家产留下,我大发慈悲,允许你带着一千两银子,连同家人立刻滚出云阳城。”
老者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和泰,怔怔说不出话来。
“怎么,要我说第二遍?”苏和泰的语气已然变冷,整个主厅的温度似乎降了十度。
那老者只是云阳城里的一个富商,哪里有资本跟巡抚大人较劲,只得无奈地说:“老朽明白,这就去收拾行囊,离开云阳城。”
“就这么走了,可知礼数为何?”苏和泰颇为不满。
“谢大人不杀之恩。”那老者咬着牙回答道,说完,弓着身缓缓后退,直至到门口处才敢转身离去。
“这好重的官威。”饶是方寸山与这苏和泰并无恩怨,此刻也是非常生气。
别看这些富商平日里穿金戴银,日子看似很逍遥,实则在苏和泰眼中和蝼蚁并无不同,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还算好的,悲惨的就如同这位老者,仅仅是因为未能按时到达便被苏和泰一句话剥夺了全部身家,还给撵出城去。
一旁的疯道人是仆人打扮,此刻看向苏和泰的目光简直可以喷出火来。方寸山连忙上去拍了拍肩膀,低声道:“师傅,切莫泄露,以大局为重。”
疯道人毕竟是宗师级人物,心境和修养远超常人,闻言立刻调息,深呼吸几口后,逐渐平复了心情。
大约盏茶时间后,方寸山看了看时间,心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看了看此刻与苏和泰之间的距离,两人相距百步,虽不算远,但后者正坐在观众席最前方,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卒,足有两百余名,而且从气度举止来看,个个都是精锐。即便自己与疯道人不顾一切,联手行刺,只怕也难以成功。
正当方寸山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的窗外一声暴喝,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狗官,你的末日到了。”
只见一个浑身夜行服、蒙住面孔的人攀着绳索从天而降。一出场,便将两名士卒踹飞了出去。蒙面人手持长枪,挽了一个枪花,如雨打芭蕉般向苏和泰袭来。
“有刺客,有刺客。”只见现场一片混乱,台上戏子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地逃下舞台来。紫云阁的伙计、小二、侍女们以及观众席一众富贾豪绅也是乱作一团。
“小小刺客,慌什么慌。”苏和泰不满地说道。他的护卫不愧为训练有素的精锐,遭遇突变并不惊慌,一部分人围成一个圈护着苏和泰缓缓后移,另外一部分护卫结成战阵,挺枪向蒙面人杀去。
“给我抓活的。”
那蒙面人休看只是孤身一人,面对源源不断围将上来的护卫却丝毫没有迟疑,两手迅速伸进腰囊之中,抓出两把青莲子,用力一扬。
只见那些青莲子好似子弹般,发出阵阵犀利的破空声,击中了最近的护卫们。由于距离太近,最前排的许多护卫猝不及防之下倒下一片,捂着伤口呻|吟。
蒙面人一击得手并未停止,而是挺起长枪犹如巨龙出海,枪影在护卫群中穿梭,枪影晃动,必有人受伤倒地。
方寸山在暗中观察局势的变换。
那蒙面人乃是石山,此番出场行刺乃刺杀计划中的第一步,由轻功出色的他打头场,负责吸引注意力。一旦出现混乱,就给了疯道人和方寸山的机会。
修行易筋篇大成的石山好似猛虎出笼,拥有使不完的劲,功力奇高,直追当今四大宗师,轻松杀伤了诸多护卫后,体力丝毫不见消退,手上长枪依然虎虎生威,寻常护卫一旦碰上非死即伤。
眼看得寻常之人无法抵挡,苏和泰眉头大皱,对身旁的“双刀”说道:“你去试试这人的底细,看是哪个门派的。”
“双刀”乃是绰号,他原名尹雷,因擅使双刀而闻名。此人功夫绝不下雨寻常门派之掌门,在江湖上亦算一流高手,配合这么多护卫对付这个毛贼应该是绰绰有余。
“是。”尹雷恭敬地应道。他娴熟无比地抽出两把如同柳叶般细薄的刀。
刀刚出鞘,一阵寒意铺面袭来。
石山长枪一扫,登时有三个护卫被扫得东倒西歪,看得“双刀”尹雷杀了过来,心中战意顿生。
“嗬!”长枪化成千万枪影,生生是击倒了周遭十数人之多,而后长枪收回,在石山腰间一转,从一个诡异的角度蓦地向尹雷刺去。
“铿……”一阵金铁相交的声音响彻全场。双刀和长枪重重碰在一起。
石山身形只是晃了晃,而他的对手却“蹬蹬蹬”,接连后退许多步方才停下。这一回合,石山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双刀”尹雷眉头一掀,并不服气,“再来。”
他脚踩玄奥的步伐,两柄长刀刀随身走,泛起破空声,一先一后犹如两道匹练般斩去。
石山夷然不惧,长枪迅捷无比的在双刀的刀背上分别轻轻一点。一股大力传来,尹雷差点握不住刀柄,刀势戛然受阻。
石山得势不饶人,顺势用长枪用力一顶,枪尖好似死神的镰刀,顷刻间刺穿了尹雷的咽喉。
尹雷死。
方寸山将两人交手的全过程都看在眼里:两人才过了三招而已,前后不足三十息的时间,石山就很干净利落地干掉了四大金刚之一的双刀。要知道后者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其实力不亚于小门派的掌门,就算和江湖上的大门派相比亦不会相差很多。
他在想,如果自己上场的话,能否战胜双刀尹雷呢?
战胜双刀尹雷问题不大,但自己一定无法像石山这般,赢得如此云淡风轻。寥寥数招,便震慑了全场。
这下,连苏和泰都动容了。
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