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若并非皇朝中人,她来自21世纪。
在前世,她是一个大商人的私生女。她母亲为钱生下她,在她十岁那年,从她父亲那里要了两百万,将她送去了父亲家里。
父亲已经有一个美丽端庄妻子和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与她母亲,不过是逢场作戏,并无感情。
父亲带她回去后,自觉对不起家里的妻子和女儿,便对她十分冷淡。
继母更不必说,觉得她是父亲背叛他的耻辱,没少背着外人折磨她。在那里,只有姐姐对她好,她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她为姐姐做牛做马,到头来,姐姐不过利用她来扮演一个宽容大度的形象罢了,长大后,姐姐发现她经商十分有头脑,便立刻命人除去她。
她死后穿越到这个朝代,成为一个死去亲母的国公府嫡女,被继母打压,困于一方庭院,比上一世还不如。
她迷茫,无助,好不容易借着上一世养花的经验种出几盆茶花,想换点银钱,没想到被这个身体的亲身父亲看上,硬是夺了去,她想要拒绝,差点被打死……
杨雪若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女,她甚至比自己现在这个身体还小几岁,是她救了自己,她也是前世今日,第一个向自己伸出延手的人。
聂晚看着杨雪若,有些恍惚,开口道:“不必言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雪若见她语气随意,似与自己认识许久那般,有些诧异。
她拿出一份契约道:“我按照姑娘的吩咐,对施赞透露他被设计一事,果然不出姑娘所料,施赞极其愤怒,大骂姓高的不是人……”
她停顿了一下,觉得在这位玉雪般美丽精致得女孩面前开口骂人有些不妥,微微抬头看向面前女孩,只见女孩面色不变,于是心中稍安,接着道:“后来,施赞同意将楼日落买给我们,这是落日楼的契约书,献给姑娘。”
聂晚自然知道施赞并不会因为杨雪若揭穿他被人设计一事就将落日楼卖给了他们,不知道杨雪若怎么打动了他,但是这些她不必担心,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就好。
前世自己成为楚王妃后,杨雪若投靠自己,帮自己处理了不少事,她是个有本事的。
聂晚拿过契约看了一眼,交给琴儿,接着对杨雪若道:“你办事,我很放心,此后落日楼那边你看着办,只是务必保证受我们所控,那里以后大有用途。”
杨雪若闻言微微诧异,她原以为这位姑娘救她不过是想她出面帮她买下落日楼,但听她的语气,似乎没想就此分道扬镳。
杨雪若试探道:“姑娘可是想让我为您办事?”这位姑娘给她那一方印鉴,只是亮出它便可调动聂家钱庄百万两银钱,可见背景不简单,若是靠上她,或许自己便可逃脱国公府。
聂晚摇头。
杨雪若心中失落。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经营商业,打通人脉,而你很适合,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合作伙伴,此后,我出钱,你出力,利益平分。”少女清透的声音传出。
杨雪若震惊,抬头看向聂晚:“为什么?”
她这样的大家小女,自有家族庇护,她都那么有钱了,还经商干什么,就算她想经商,为什么要选择自己?现在她的身份,不过是成国公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平淡无奇,有什么值得她看上的。
聂晚道:“以后你会明白为什么?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杨雪若看着少女精致的眼睛,有些为难道:“我不知道。”
杨雪若拿出印鉴,递给聂晚道:“姑娘,这个您收好。”
聂晚看着她手中印鉴道:“这个印鉴可以调动聂氏钱庄的银钱,你不必还给我,无论你如何用都可,但是两年之内,我要你商达各族,为我打造一个商业帝国。”
杨雪若眼睛不由睁大,满脸惊讶,只觉得这个姑娘异想天开,刚想要拒绝。
聂晚接着道:“夏季已至,秋天不远。今天天气变化无常,恐有暴雨突至,怕是会影响收成。雪若,我们该屯粮食了。”
杨雪若闻言,看着少女深邃的目光,心中震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试探问道:“姑娘的意思的今年会有洪涝?”
聂晚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开口道:“再过一月时间,皇朝必要洪荒。”
杨雪若闻言,面色微微疑虑。
聂晚知道她心中疑虑,只道:“雪若,你应该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敢信我?”
少女气质绝然,杨雪若恍惚点头。
……
杨雪若走出味千绝,只觉得自己仿若入梦,就像是中了一份大奖,竟然有人将那么多钱送到自己面前,她真的无法拒绝。
她记得聂晚道:“雪若,我信你,你也要帮我。”其实,她是感动的,有人依靠自己,信任自己,活着才有价值。
她会选择答应,其实很简单,因为她别无选择,这是她想要转变人生的唯一道路,左右不会比现在更差,她更愿意试一试。
离开之际,她看着少女问:姑娘姓甚名谁?
那个一身碧衣的女子看着她,笑得温和道:“江南聂家聂晚,不过是一被家族遗弃之人,此后,再不言家族。”
她看着她看似无谓,实则脆弱的笑颜,原来她也是伤心人,那一刻,她想要帮她,想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杨雪若走后,聂晚收起笑容,心中自嘲,前世,她只用颜色引诱男子,没想到这一世,已经堕落到引诱女子的地步。
琴儿走进:“小姐,她值得相信吗?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她,不怕她背叛吗?”
聂晚摇头:“她不会,她如同一个不会水落入大海中的人,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是她能在这座皇城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她记得前世杨雪若曾对自己道,没有自己,她怕是早已经活不下去了,她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寄托。
实际上,就算杨雪若背叛她又如何,那些钱,不过是聂博给自己的补偿,全没了,她也不会心疼。
回到尚书府,聂晚看到静立于自己院门的李越,撑着一把遮阳伞漫步走近道:“表哥可是在等我?”
李越看着她因天气炎热而微红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微微点头。
聂晚接着问道:“可是为了明日入宫的事?”她刚入府,便已经收到皇后谕旨的消息。
“晚晚,你若不想去…”
聂晚打断他道:“我想去,表哥,我想去。”
李越微微怔愣,许久后,问道:“因为楚王?”
聂晚点头,如果他这样以为也好。
前世她刚入京都,其实与李家众人并不亲近。
那时候她怨恨母亲因李家而痛苦,也怨恨母亲自小对自己的无视,从而将这份恨转移到李家众人身上,即使李家众人对自己百般呵护,她还是不知感恩。
那时候,李越对她也很好,但远没有现在这般亲近,直到后来她快要入楚王府那段时间,她为了拉拢李家,为自己嫁入皇家做支撑,才开始与李家众人亲近。
她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李越,他这样的人,的确没有人会享受着他的呵护而不动心。
可惜,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毅然嫁入楚王府,斩断了对李越那一份爱慕。
后来,她成为皇后,与风天和渐行渐远,她一次在御花园偶遇李越,看着他身穿朝服的清正模样,她想起来少年时的情感,坤宁宫的空寂,皇宫的无情,已经让她难以享受权力的乐趣,而李越是她的救赎,她开始重新靠近他,一步一步引诱他,让他为自己不仁不孝,不忠不君,走向她的地狱。
她很坏,很坏,这一世不想再误他。
李越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许久后,开口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聂晚看着李越逐渐走远的身影,心口酸痛不已,不由得叫出声道:“表哥。”
李越暮然顿步,转身看着她。
聂晚走近,将手中的遮阳伞递给他道:“今日太阳毒辣,表哥遮一下吧。”
李越看着她手里的伞,那是一把极其精致的伞,上面绣着青莲,伞柄出挂着一块红火的宝石,清雅与热烈交织,不像一把伞,反到像是一把艺术品。
李越伸出手接住伞柄,因动作太急,不小心握住了聂晚的手,两人皆是一怔,聂晚想要收回手,但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握得很紧,她难以收回。
李越看向面前得聂晚,神色有些怔愣,语无伦次道:“西山的桃花开得极好,明日我们一起去赏花吧,宫中宴席,祖父会为你推了。”
聂晚看着李越眼中的期盼,只觉得脑袋一片乱糊,李越,你让我该如何待你。
为什么,在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你要爱上我,你可知,我是多么的珍视你,也是多么的期待你的爱。
聂晚用力抽回手,退后一步,对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已是无声的拒绝。
李越看着她走进院内,撑着伞的手用力到经脉凸显,眼神落寞,转身离开。
次日,李府的马车顺着朱雀大街向东而行,向着那座宫殿而去。
聂晚心中越发紧张,自己又要踏入那座宫殿,前世的一切仿佛一个诅咒,困住她、束缚她,让她匍匐前行,不得安心。
大雨打在马车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更是让人心烦,聂晚脸色越发不好。
因下雨,李越并没有乘马,与聂晚同乘马车,他不由自主地注视聂晚,察觉她情绪变化,开口道:“晚晚,你若是不想去,我们就回去吧。”
聂晚闻言,看向李越那双幽静地双眸,微微摇头:“皇后娘娘圣喻,难以违背。”
李越闻言道:“晚晚,只要你……”
聂晚打断李越道:“表哥,你是李家人。李家百年世家,忠君爱国,不惜牺牲血脉亲情,也要捍卫李家地忠诚,怎可为了聂晚,就忘了李家之根本。“
李越闻言面色微白,定定看着面前面色冷淡地少女,她神色微凉,带着透彻地无情,李越嘀喃道:“果然我猜的不错,你是恨李家的,因为姑母远嫁之事对吗?”
聂晚闻言,只觉得满心沉闷,她揭开车帘一角,看向大雨落在街道上,逐渐恢复平静,淡淡的声音传出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亲在抚琴,琴音宛转哀思,让小小的我也不由得胸闷,于是我问她那是什么曲子,母亲道:“思乡。”我想,母亲应该是极其怀念京都的吧。”
李越看着少女精致的侧脸,思索道:“姑母出嫁那时,我不过三四岁,但我仍记得姑母的面容,她很美,美的倾国倾城,那时候我想,姑母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无论嫁予谁,应该都是被呵护,被倾慕的。”
聂晚闻言嘲讽道:“你说得不错,父亲的确很爱母亲,母亲出生世家,又是那样的大美人,父亲娶到她岂能不开心、不满足?可是,父亲爱极母亲,也恨极母亲,因爱而生恨,更加恐怖。”
李越闻言微微睁大眼睛,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聂晚转头看着他地神情,竟有一种抱负般地痛快,她接着道:“你可知道母亲是怎样死的?她是自杀的,就是用那把代表着李家人身份的匕首,刻有她名字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咽喉,血倾盆般流出,我怎么按也按不住。李家的匕首,即可诛杀敌人,也可诛杀自己,聂晚深受教诲。”
聂晚说完,马车巧好停止,聂晚毫不留恋起身离开,这时候雨正好停止,清凉的微风徐来。
聂晚走下马车,立于不远处静静看着马车,马车许久没有动静,直到下人揭开车帘,聂晚看到李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李越看着马车外含笑看着自己的聂晚,仿佛有什么在远去,有什么自己再也抓不住,他好想道:“晚晚,不要笑了。”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她因为她理解聂晚的恨。
李越走下马车,对聂晚傍边的李易行了一礼道:“越儿身体不舒服,先告辞了。”
李越说完,不待两人反应,快步跨上一旁的骏马,策马离开。
李易面色微怒,见李越身影消失,看向聂晚道:“越儿怎么了?”
李越是按照他规划成长的李家继承人,从未做出过如此无礼的事。
聂晚困惑摇头。
李易一摆衣袖,向着宫门走去,道:“回去再说。”
聂晚跟上他的脚步向那座宫殿而去,心中酸涩蔓延,她前世从未与李越提过母亲的事,今生她原本也是不愿意提起的,可是李越为什么要喜欢上自己,没想到前世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感情,今生这般轻易得到。可是她拿不起,她向李越提起母亲,便是让他明白,她与他永远不可能。
李意寒的惨死,是她永远的痛,也是她与李越前世今生永远得隔阂。
前世,她即使爱李越,何尝不也恨着他李家人,也许因为有那一份恨,才会毫不留情将李越拖入自己的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