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皇朝各地遭遇洪涝,黄河流域大水冲毁无数庄园,各地乱民横生,粮价飞涨,京都大量灾民涌入。
落日楼
杨雪若看着聂晚道:“已有三家想要我们手里的米粮,价格也已经翻了三倍,姑娘,我们还要不要再等等?”
聂晚犹豫道:“再等等,我还没有想清楚。”
今日她从城西到城北,路遇不少逃难而来的灾民,她看着那些灾民瘦骨嶙峋的摸样,有些不忍去赚这笔天灾钱。
那些米粮,若是拿去救灾,可以帮成千上万人度过危机,但若是卖给不良之人,只会将米价吵得更高,害了更多的人。
杨雪若察觉到聂晚的意图,她不赞同道:“姑娘,自古行商便要能狠下心肠,不然则会有无奸不商之说,那些米粮是我们所有银钱购入的,若是不卖出来,我们接下来将会举步维艰。”
聂晚闻言更是左右为难,她道:“再给我一日时间考虑,明日给你答复。”
杨雪若点头答应。
聂晚离开落日楼,刚回到聂家,便收到外祖母的传话,让她去尚书府一趟。
聂晚便匆匆赶去了尚书府。
荣盛居
李老夫人看着聂晚走进,对其招了招手道:“晚儿,到外祖母这里来。”
聂晚连忙走进,握住李老夫人的手,见她额角白发比一月前多许多,神色也不太好,担忧问道:“外祖母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李老夫人看着她道:“越儿去了重灾区,听说那里到处是暴民,还会时不时有洪涝,我如何能不烦心。”
聂晚微微一震,不可置信道:“表哥怎么会去灾区?”
她原以为李越不过是出门游学了。
李老夫人道:“前段时间,陛下想让人出访西边,查看民情,越儿请旨前去,陛下封他为钦差大臣,越儿带着十几个官员前往西边。”
“后来遇到洪涝,陛下传旨让他们回来,但越儿不忍灾民受苦,便带着钦差队伍去了重灾区,想设法稳定民心,坚持到朝廷的支援。可是如今越二已经失联三日,生死未卜。”
聂晚面色微白,心中内疚极了。
若不是因为她,李越也不会离开,那就不会遇到这一劫难。
聂晚坐立不安,陪李老夫人待了一会,便借口聂家有事,离开了尚书府。
琴儿道:“小姐,直接回聂家?”
聂晚摇头道:“去岳王府。”
琴儿面色微惊,小姐这是打算和谢少师闹翻了吗?上次打了谢少师一巴掌,小姐还没有消气吗?
岳王府与尚书府相距不远,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再岳王府门前停下。
聂晚下车,王府守卫走来道:“小姐,请问你有何事?”
聂晚道:“聂家聂晚求见岳王世子,请代为通传。”
守卫闻言道:“世子不在府上。”京都不少贵女常常慕名来找世子,世子早就说过,若是有贵女来找他,一概说他不在府上。
而且,此时世子的确没在府上。
聂晚闻言微微失望,正要离开,一身黑衣的左风走出王府大门,看到聂晚,面色有些诧异。
左风走过来道:“晚姑娘,你可是来找世子?”
聂晚点头。
左风犹豫一瞬道:“请晚姑娘随我走一趟。”
聂晚见状,知道他要带自己去见谢峥,坐上马车,随他离开。
马车向城外而去,聂晚拉开车帘,看着左风道:“去往何处?”
左风道:“世子很少居住在王府,大多时间在城外私院。”
聂晚闻言奇怪,谢峥一个王府世子,不居住在王府,跑到荒郊野外去干什么。
一个时辰左右,马车在城外一院落前停下。
“默院。”聂晚念了一下院落得名字。
随左风走进小院,院内小桥流水,幽静安宁,倒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
聂晚很喜欢这里,心中道:将来若是能顺利离开京都,便也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买这样一个小院,度过余生。
左风将聂晚带到院内一凉亭,对其道:“晚姑娘在此处稍等,我去通报公子。”
聂晚听到左风对谢峥得称呼微微诧异,似乎只有在正式场合,谢峥身边的人才会称呼他为世子。
聂晚没有细想,点头道:“多谢。”
左风鞠了一躬,向内院走去。
一刻钟不到,左风走回来道:“晚姑娘,公子还在议事,让你先去书房等他。”
聂晚更是奇怪,谢峥议事不在王府,反而跑到这个荒郊野外!
聂晚随左风走到书房门口,左风帮其推开书房门,请她入内,但左风却没有走进。
书房主人应该才离开不久,棋盘上有一局未完之局,一旁放着热茶。
聂晚一时兴起,坐下仔细观察棋局,拿起一颗棋子放下。
立于书房门外的左风见状,想到世子不喜别人动他的东西,本想阻止,但似乎想到什么,便没有开口。
半个时辰后,谢峥匆匆而来,走入书房,看到静坐在棋桌旁的聂晚,原本紧绷的面容微松,走近道:“你找我?”
聂晚起身,对他行了一礼,道:“谢少师,小女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谢峥闻言挑眉,在棋桌旁坐下,看到已经解开的棋局,微微讶异,开口道:“什么交易?”
聂晚见谢峥不甚在意的态度,深呼一口气道:“我知道世子最近一直在奉命筹集救灾米粮,我手里有一批米粮,可给世子。”
谢峥看着聂晚,神色莫测,冷笑道:“原来,前段时间也在暗中筹粮的是你。”
聂晚注意到他说的“也”字,心中一凉,不会吧,另外一批暗中筹粮的竟然是谢峥。
聂晚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
谢峥看着聂晚,心忽然冷了下来,竟然生出一丝失望:“不亏是皇商之女,真是家学深厚,连这种钱也敢赚。”
聂晚闻言,神色难看,深吸一口气道:“少师,想不想做这个生意由你,大可不必出言伤人?若是不想,还有很多人找我。”
“倒是我小看了你,你想要出价多少,三倍、四倍还是五倍?”谢峥道。
聂晚看着谢峥,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真是可恨,每一句话都在给人使刀子。
聂晚道:“我手里两千万斤粮食,愿意全部献给少师,但我有一个条件,少师出使救灾时带我一起前往。”
谢峥奉命前往西边救灾之事,陛下已经下旨,不日便会启程。
谢峥闻言诧异,聂晚这是来给自己送粮,忽觉得有几分内疚,自己方才的话似乎太过。
谢峥更加好奇的是,聂晚怎么会正好在这个时候筹粮,还有能力从他手里抢走一批粮食。
当时他本来打算吊吊那粮商,好压低价格,不想真有人高价买走那批粮食。
或许,聂晚从暗中开始筹粮时起,她就知道要发生洪涝。
谢峥神色晦暗,当时他会暗中筹粮,是因为司天鉴推测出洪涝将至,但那时候消息还未定,陛下害怕扰乱民心,不敢将消息传出,便让自己暗中筹粮,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聂晚如何得知消息?
谢峥看着聂晚,打量的眼光落在聂晚身上,直接的审视,十分透骨。
聂晚咬牙,回视谢峥。
少女目光倔强,与那单薄的身影相差甚远,好似一只看着敌人的猫咪,带着疏离与试探,无形中是一种消零之美。
很多次,谢峥都觉得自己会一次次地留下聂晚,是她的确长得太好,那般让人赏心悦目。
谢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筹粮?”
聂晚心中一颤,面色淡定道:“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谢峥皱眉,知道聂晚这是不愿说了,于是道:“此次出使危机重重,你一个弱女子,我不能带你一起。”
聂晚摇头道:“不行,我必须去。”
李越生死未卜,她在京都无法安心。
谢峥闻言蹙眉,问:“一定要去?”
聂晚点头。
谢峥道:“若是到时候遇到危机,我也护不了你。”
此次不仅有暴民作乱,似乎暗中有一股力量,在煽动民心,此行怕是必有凶险。
聂晚坚持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为什么要去?”谢峥疑虑,
聂晚不由得握住手掌:“我要去找一个人?”
谢峥不由得诧异,他想了想,试探道:“李越?”
“是。”聂晚答道。
谢峥沉默许久,就在聂晚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不想谢峥道:“我原以为你欢喜的会是楚王,没想到是李越。”
谈及儿女情长,聂晚也不由得害臊,她不自然地侧过头去道:“一直都是李越。”
谢峥看着少女细长的脖颈,上面还有淡淡的伤痕,是上次被匪徒所伤,还没有完全消失,谢峥只觉得有些碍眼,又有些灼人,他微微动了动身子,问:“那么爱他,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聂晚看着谢峥道:“难道少师连一个女子都护不住。”
谢峥冷淡道:“我答应带你同路,但是若是遇到危机,聂晚,我不会选择保你。”
“好。”聂晚道。
谢峥听到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摆摆手道:“你走吧,明日,我派人去交接粮食,三日后,出发去西边。”
聂晚见他同意,心中微松,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谢峥看了看门外的左风,左风明白谢峥的意思,护送聂晚回去。
待聂晚离开,谢峥看着棋局,毫不犹豫地打乱,低声道:“女子,终究难逃情爱,原以为有几分本事,倒是可惜了。”
左风送聂晚回去聂家,即使他快马加鞭,再回到默院,也已经不早了。
他看到还灯火明亮的书房,走到门外,行礼道:“公子。”
谢峥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佛经,听到左风的声音,抬起头来道:“她回去了?”
左风道:“是。”想了想道:“公子,你真要带晚姑娘前去灾区。”
谢峥道:“她用两千万米粮作为交换,我没办法拒绝。”
左风闻言不再多言,公子若是想要聂晚手里的米粮,有千万种办法,他答应聂晚,不过是他心中愿意罢了,或许,公子自己也没察觉。
谢峥道:“左风,你可知罪。”
左风跪下道:“属下知罪。”
谢峥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左风道:“属下不该不经禀告便带晚姑娘来此处。”
谢峥放下佛经道:“既然知错了,那便去领罚吧。”
左风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柴房内,右雪看着刚受完刑法的左风,一百大板,即使长年练武的人,也会大伤元气。
右雪拿出自己配得伤药,让人为他上完药,让他先不要移动,待伤口不再流血再离开。
左风闻言乖巧躺在草堆上。
右雪看着他,有些恼怒道:“你明知道后日就要随公子前往灾区,为何这个时候要违犯规定,左风,你不是这般不懂大局之人。”
左风闻言委屈,也不想多言。
右雪道:“你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明明知道此处是公子私所,不该被外人所知,为何还带那一个女子来。”
“右雪,你可见过晚姑娘?”左风问。
右雪摇头。
左风道:“她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似乎有些任性,但应该还算可爱。”
右雪闻言,不可置信道:“你怕是疯了吧。”
左风接着道:“你没见过公子与晚姑娘相处时的摸样,那种感觉我说不出,但总觉得公子也鲜活了几分,我知道,公子会怪我将晚姑娘带过来,但是我觉得自己应该带晚姑娘过来,我不后悔。”
右雪面色诧异,她再一次道:“你怕是真的疯了,什么晚姑娘,早姑娘的,京都多少贵女等着公子看她们一眼,公子可曾搭理过谁。”
左风闭上眼睛道:“公子待晚姑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左风道:“我也是说不上来,右雪你自小聪慧,或许等你见了晚姑娘,你就知道了。”